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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章 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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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带罪之身,盟主家中,哪有我的座位。”郑盟主作色佯嗔:“癫丫头,刚刚捧完,又來讽刺我么。”荆零雨这才笑嘻嘻地坐了,这时帘笼起处,小晴背身钻入,手中捧着个托盘,

    她來至厅中,面向常思豪跪下,将托盘放在几上,托盘中有一只倒扣着又糊了泥的鸟巢,旁边是一只黄泥壶、一只白瓷壶、四棵胖墩墩桔子大的小白菜、一个极小的竹筒、一支竹镊和一方黑色石砚,常思豪瞧那鸟巢有些奇怪,也不言语,只见她提起白瓷壶冲洗了石砚,打开竹筒用镊子小心翼翼夹出三个褐色圆球來放入砚内,又提起黄泥壶來,这泥壶边缘有一圈荷囊炭室,仿佛莲瓣包蓬,内中盛有橄榄核炭,蓝焰绵绵幽幽,恍若莹光,故而虽离炉火,内中水仍是滚开热烫,她往砚中注入少许,顿时热气蒸腾,

    那圆球表面皱皱巴巴,一遇热水冲入,立时如花朵绽放开來,缓缓伸展成叶片形状,脉络不伤,异常完整,小晴目不转睛盯着这三片叶子,待到叶脉稍呈绿色,立刻夹出晾在砚边无水浅处,只将叶柄仍浸入水中,

    只见那三片叶子仿佛由叶柄入吸收着水分,绿色如水洇宣纸般由叶脉处扩展开來,片刻之间恢复了生机,翠色盎然,仿佛春日里刚摘下來的一般,这时小晴已将那鸟巢用白瓷壶水冲过,捏着顶部一个小枝向上一提,露出洞口,原來这鸟巢也是一只茶壶,壶壁似乎是先用小藤枝编插成型,又内外糊泥烧制而成,简陋中透着古朴的趣意,小晴将壶涮过,放入三片叶子,提黄泥壶将热水注入,然后扣上藤壶盖,仍在外面用缓流冲着壶身,

    一时室中但闻水声微响,清音悦耳,令人顿生思古之幽情,郑盟主面带笑意闲闲相候,荆零雨心怀期待目不转睛,

    常思豪瞧瞧她,瞧瞧冲水的小晴,眉头微皱,颇不耐烦,

    过了一会儿,小晴搁下泥壶,又取白瓷壶冲那四棵小白菜,水流到处,嫩色盈盈,常思豪原无心看,此时方才瞧出那是四个浅浅的小玉杯,只不过雕成了白菜的模样,小晴将这四个小杯一字排开,提藤壶柄略倾,水出如线,凌空三沥,略覆杯底,她放下藤壶,翘指捏起小杯,挽花略涮,一一将水泼掉,这才侧壶口对向无人处,正式斟茶,每杯只斟到二分即止,捏起其中一杯,双手呈奉,先送至常思豪面前,荆零雨在旁故意正襟危坐,笑着等她伺候,

    常思豪接过來,只见杯中茶水澄明透澈,直若清泉,闻不到半点香味,仿佛未经泡过一般,更奇者,自己两手虽未颤抖,可是这水却在杯中自行流转,形成一个小涡,边缘处滚雪翻银,浪花朵朵,似一片自有潮汐起落,缩小了千万倍的海洋,

    此时小晴已将两杯茶分别送到父亲和荆零雨手上,郑盟主托杯微微一笑:“请。”

    常思豪扫了他一眼,低头又瞧瞧这一小汪茶,皱皱鼻翼,嗤地发出一声冷哂,扬起來往嘴里一甩,把杯还给小晴,

    荆零雨接杯闻香时便闭起眼來,因此沒有瞧见常思豪的动作,轻呷之间,只觉热流入口舒暖自由,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要跟着香起來、暖起來,享受良久,发出长长一声感叹,这才睁开眼睛赞道:“藤壶冲滚雪,秋池起团龙,这茶家四神物,果然不负其名啊。”

    小晴笑道:“秋池茶砚有回春之妙,古藤泥壶有解秽之能,滚雪杯夺造化之机,团龙茶凝天地之神,可是若缺了一样东西,亦冲不出这等好茶來。”荆零雨泛起眼白望着屋顶,眼珠转了一转,忽然落下:“是水。”盯着她道:“莫非你取了郑伯伯珍藏的腊雪水。”小晴嗔道:“什么他的珍藏,明明是我攒的,他白白拿去待客人,我倒喝不着。”荆零雨眼里闪出光芒,甚是欣喜,道:“寻常雪花都是六瓣,而腊月雪则是五瓣,腊雪之中,又以腊月十五夜子时,天地阴阳交泰时所降的雪为最佳,其性寒凉内敛,能将茶香含住不散,今次亲口得尝,果然不虚。”又冲身边一笑道:“郑伯伯这些茶家宝贝是外邦友人所赠,平时少见动用,沒想到我今天借别人的光,倒一饱了口福,小黑,这可得谢谢你哩。”

    常思豪喝得很急,当时并沒感觉到什么味道,然而香茶入腹,气返重楼,此刻也有了一种贴心暖肺的舒服,觉得这茶确实非同一般,但听她们这样大谈讲究,心底又颇不以为然,淡淡道:“什么茶叶、茶具,我是不懂的,我只知道渴了有口水喝便成,你觉得好就喝你的,可也不用谢我。”

    郑盟主手抚膝头笑吟吟地道:“哈哈哈,本來么,解渴的东西,花样过多,也确是不胜其烦呀。”

    荆零雨点头:“嗯,伯伯说的是,我爹也说过,茶字是草上木下,人在中间,取的是人在草木间与自然相处,其乐融融的心情,只要喝出了这份心情味道就行了,什么茶道,都是笑话。”

    小晴笑道:“说笑话,可也真是笑话,本來大唐年间曾有烹茶道,讲究灸、碾、罗、煮,使茶色呈黄绿之色,出的是真味真香,宋时有点茶道,所制茶汤呈白乳状,茶沫成面,并借此判定茶质优劣、茶道艺能之高下,故谓茗战,等到了咱大明啊,一切简化,任是什么茶,什么水,什么手法,都不那么讲究了,冲了泡,泡了喝,简简单单‘泡茶道’,嘻嘻,沒了文化,可不就成了笑话了么。”

    郑盟主见常思豪表情仍是冷淡,坐在这儿有一种疏离隔心之感,便微笑着直了直身子,转开话锋:“郑某在京师早闻消息,说山西出了位了不起的少年英雄,一出世便斩了聚豪阁八大人雄之二,与明诚君沈绿拼了个势均力敌,又远赴大同府助守城防,抵御鞑靼西侵,水夜跳城,舍身炸掉尸堆,令鞑子望城兴叹,无功而返,俺答仗铁骑势猛,横行无忌,数十年來未尝受挫,却被这少年率百骑冲营,杀得大败亏输,堪一堪丢了性命,如此英雄了得的人物,江湖上谁不称赞,在下只以一杯清茶相款,还怕嫌简陋了些呢。”小晴在侧点着头,笑眼盈盈地打量常思豪,似乎对这些也早就耳熟能详了,

    常思豪冷冷道:“我久居边城,深受番邦欺凌之苦,遇到外族入侵,当然是有一分力便使一分力,军旅之中,如我这般的人放眼皆是,更不知有多少好男儿荒山为冢,草掩残躯,不曾在世间留得一个名姓,这些人里,有的武功或不及我,但各自胸中那一腔热血却不比常某人冷了半分,若论英雄二字,除了他们,别人又有谁能当得,我自认不是什么英雄人物,但偶尔想來,这世上多的是无耻虚伪、豪杰自命的小人,嘴里头境界纷飞,牛皮乱吹,背地行的却是龌龊之事,表面侠剑客的声名在外,暗地里却亲近官府谋结权柄,干些肮脏勾当,这样一算起來,我在军中虽只充马前一卒而已,却也自觉着比这些人强得多了。”

    郑盟主二指摸挲杯缘默听,目中光芒闪忽不定,待常思豪说完,淡淡一笑:“郑某与秦老太爷乃是望年之交,不论是武功还是做人的道理,都在老爷子身上受益良多,百剑盟与秦家数十年友好往來,同损共荣,亲如一家,大爷秦逸以及当年的五爷秦默都是郑某人的至交好友,常少剑既是绝响的结义兄长,郑某也就讨个大不多客气,刚才贤侄所说言语,似乎话中有话,既都是清水淘心磊落光明的汉子,何妨讲在明处。”

    “呸。”

    常思豪霍然而起:“谁是你的狗屁贤侄,你想找骂,老子可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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