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公主,从未想要过那高高在上的龙座,如今,却又被逼着一次次,不得不去靠近帝王的宝座。
孟家的前朝后宫两面夹击,就连楚王的父女深情,也不过是看中她的出生入死,和一些朝中老臣的扶持,否则,父女情深的表象恐怕早就被撕破了。
喟然一声嗟叹,她最怕的是,唯有君临天下,才可手刃仇人。
窸窣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扶兮回头瞧见穆黎岁目光深邃的正望着她。
“原来你还没走。”
旭日被乌云遮去了一半,晨时的天这会说变就变。
穆黎岁走近她,正色道:“若齐楚免不了一战,扶兮,我希望这次你能留在京都。”
“为何?”
“我不想你有事。”
扶兮皱眉:“战场上本就是刀剑无眼,我是楚国公主,怎么能置身事外。”
“正因为你是公主,公主本应该闺中赏花,弹琴作画,做一个公主该做的事,你何苦为难自己?”八年前险些要了她命的那一仗让穆黎岁至今都心有余悸,他无法再经历一次眼睁睁的看着她濒临死亡,好像随时都会失去她的那种无措与痛心。尽管这些年他嘴上不同意扶兮出征,却也无奈。这一次,又是齐国,他实在无法接受。
扶兮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困惑的看着穆黎岁:“你说什么?”
“扶兮,我不希望你有事。”宽厚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肩头,眸中情深万分:“回去我便让家父准备厚礼,向王上提亲,扶兮,你嫁给我,就不要再这样拼命了。”
不着痕迹的推开了他的双手,扶兮自嘲的笑了笑:“黎岁,我原以为,这世上你最懂我,如今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穆黎岁脸色一沉,袖下双手已捏成拳:“扶兮,你告诉我,你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
这问题或许从前扶兮会大义凛然的告诉他,为了父王,为了楚国子民,可如今,她自己明白:“为了我自己。”
四目相对,穆黎岁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她的心底,看看这个少女的心底到底是些什么,为何,这些年叫他越来越捉摸不透了。可是看了半响,瞳孔里映出的,却只有她那张如花的脸。
一声怅叹,双手重新攀上她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好罢,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嘴角泻出一丝苦笑,他摇了摇头:“而我,会像小时候那样保护你,一直。”
面前那张如花的容颜重新展开笑颜,扶兮缓缓开口:“我知道,无论何时,你都不会离我而去,会在我身边支持我,陪伴我,对吗?”
晦涩的时光,因为有他,便不再孤单。
穆黎岁看着她,重重的点了下头:“我会。”
扶兮倚在榻上揉着额际,子卿端来了茶轻声问道:“公主,今日朝会可有什么事发生吗?”
接过茶轻啜一口,扶兮讥笑道:“孟家按捺不住了。”顿了顿,更正道:“或者说,扶玉按捺不住了。”
“公子?”
殿内唯有扶兮,子卿,和擦拭着书案的墨言。
若说这些年,夫子待他最好,那除夫子外她还能信任的人便是子卿了。
子卿跟了她六年,看着她跌撞的走过这些年,待扶兮真诚无比,一心一意。
扶兮搁下杯子,目光落到前方的墨言身上:“是啊,我的好弟弟,扶玉。”
“公子不是……”子卿疑惑的看着扶兮。
这宫里人人都以为公子扶玉心性等如孩童,终日在宫里种植花花草草,十五岁的心智不过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从前扶兮也这么认为,可如今,她却发现真的小瞧了这个弟弟。
“父王准许扶玉参政,等着看吧,每个人眼中的的痴傻小儿,将如何在朝堂之上一鸣惊人。”唇边荡漾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然后他会一步步变得强大,这些年,孟家早为他铺好了路。孟长渊算什么,为了权势,孟浩心中,扶玉才是第一位。”
“公主的意思……公子是装的?”子卿颇为诧异。
扶兮面不改色:“是不是装的,后日朝会便见分晓。”
“若公子是装的,如何在众人面前圆这个谎?”
“大家都以为扶玉只是不求上进,像个孩子似的玩弄花草,谁敢说他智力低弱。到时候,父王欣喜还来不及,其他人,该不该闭嘴的,都要闭嘴。对了——”扶兮忽然伸手指着墨言,对子卿道:“你让人备好马车,给她些盘缠,送她出宫罢,做事毛手毛脚,昨日本公主沐浴更衣时,险些让我跌倒,一个瞎子到底不能在宫里伺候,本公主还不想哪日被孟荷抓住婢女的端倪来挑事,送去哪儿呢……”扶兮捏了捏鼻翼,故作灵机一动:“丹阳城吧,离帝都够远。”
墨言依旧在慢慢擦拭着书案,仿佛没听见一样。
子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扶兮,点头应道:“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