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淮紧了紧大氅,拉开车帘一角往外看,雪已经停了,还出了太阳,可仍然是北风飕飕,让人觉得冷到了骨子里。
此次到北周,名为两国之间友好,王淮作为使臣出访,事实上却是北上纳贡。
自打那次北周一路南下打到了梁国的国都,梁国皇帝仓皇南逃,已经注定了梁国的衰弱,以及北周的崛起。战争结束之后,北周占领了梁国大片土地,之后梁国议和,梁国被迫与其签署了盟约,盟约中约定了每年梁国都要向北周献上白银二十万两,绫罗绸缎三十万匹。这盟约签订之后,北周止住了南下的步伐,与梁国以淮水为界,两国之间暂时平和下来。
但北周并没与将之前从梁国国都俘虏的人质归还,似乎也并没有归还的意思。
懦弱的梁国皇帝惦记着失散的妻女,却不敢提哪怕一句,最后郁郁而终,将皇位传给了仅存的皇子赵澜。
赵澜登基之后整顿朝纲,重视民生,经过一年下来,摇摇欲坠的梁国也渐渐平稳下来,他几番驳回了朝臣们要征重税的折子,从私库中取了财帛出来用于给北周的纳贡,这一行为让他获得了人心。
王淮的父亲是当初跟着先帝南下的重臣之一,也是与北周签订盟约时候在场的大臣。在盟约签订之后,王淮的父亲只觉得毫无颜面,便闭门辞官,不再见任何人。赵澜登基之后,念及王淮的才能,便破格提拔了他进了礼部,最后这北上纳贡的差事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搓了搓手,王淮远远看着前面有个寺庙,便吩咐了车夫晚上就在那寺庙休息。押送这样一批贡品,即便跟着一队禁卫,也得十分小心,不能意外出任何岔子。
车队来到了寺庙跟前,才发现这座寺庙仿佛已经荒废许久,看起来没有人烟。
但门是紧锁的,似乎又还有人住在里面。
自从南渡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里佛教盛行,寺庙香火极旺。人们想从神佛那里得到宽慰,今生的苦难希望在来生得到解脱。人总是清醒又糊涂,明明知道这只是虚妄,但仍然会为了这虚无缥缈的希望去投入信仰。
王淮抬手敲了敲门,过了许久,里面才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一个苍老的男声传出来:“请稍等。”
过了一会儿,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老和尚站在门内,有些意外地看着王淮和他身后的人,打量了一番他们的衣饰,然后才开口:“几位施主是有何事?”
王淮笑了笑,道:“我们想在这儿借宿一晚,不知大师可方便?”
老和尚踟蹰了片刻,道:“借宿倒是无妨,只是寺内并无更多的吃食,几位施主恐怕要自己准备。”
王淮道:“多谢大师,食物我们自己准备便好了。”
老和尚听他这样说,也不多说什么,只带着他们往寺内走去,一边走一面说道:“贫僧素平,是这座寺庙的住持。不知几位是从哪儿来?自从圣上走后,这边的城镇乡村里的人也跟着走的走,逃的逃,已经荒凉许久,贫僧许就没见过有人路过这里了。”
王淮道:“我们几个从南边来,打算去北边探望亲戚。这一路过来,也正奇怪为什么都没有什么人烟。从前这儿可是热闹得很哪!”
老和尚素平笑了笑,道:“施主一定是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自从圣上——”话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把剩下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王淮知道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这座寺庙距离从前梁国的国都近得很,从前定然是香火鼎盛,前来拜佛的信徒如织。
说话间老和尚素平已经把他们带到了禅房门口,他看着王淮道:“这禅房许久没有人住过,几位施主只能委屈一下了。”
“无妨。”王淮对着老和尚行了一礼,“多谢大师款待。”
老和尚素平没有多留,还礼之后便转身离去。
一行人在禅房安顿下来,那十几只装着箱子的贡品也都搬进来,安排人守卫。
随行的侍卫首领柳下汶亲自检查了一遍禅房前前后后是否安全,是否有漏洞,然后才与王淮一道就着白水啃了几口干粮。
“说起来这座寺庙我以前曾经来过。”柳下汶说,“那时候与现在相比,可真是天壤之别。那时候的住持也不是今天这个老和尚,而是一个胖胖的和尚。”顿了顿,他看了一眼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这儿离旧都那么近——真想回去看一看。”
“看什么呢?”王淮嗤地笑了一声,“看断壁残垣,看满目疮痍?”
柳下汶却道:“去看看也好,看到了国破家亡,才激得起内心悲痛,有朝一日才能北上把旧都夺回来。”
王淮沉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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