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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大结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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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鬟惊愕的张大嘴,立即低垂着头。

    安平似乎没有看到丫鬟吃惊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沈长宏萎靡不振了?”

    丫鬟点了点头:“一直守在秦姚的身旁,不曾离开!”

    安平极为满意,拍着手道:“将人扔到乱葬岗去,怪晦气的。”转身,进了屋子。坐在书案后,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暗卫。

    暗卫将信送到了郊外的一栋破旧的宅院,有节奏的敲门,门扉打开。一个穿着滚金边墨袍的男子,接过信顺势关上门,转身进了屋子。另外一只手臂,空空荡荡,随着他的走动,轻飘飘的摆动。

    拆开信,看清楚里面的内容,阴邪的一笑。

    “回府。”

    ——

    薄宗石进宫见了皇后,随后,领着贤王一同回了薄府。

    见到薄黎希回府,神色复杂,没有了往日里的骄傲和器重。不冷不热的问道:“有事发生?”

    薄黎希嘴角浮现一抹讥诮的笑:“嗯。”

    薄宗石径自紧了书房,端着丫鬟沏上的热茶,浅啜一口。对着即墨璃说道:“皇后说的话,你听听就可以。她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冷静与睿智,你若要继承大统,少不得薄府的帮衬。”

    即墨璃谦和的笑道:“本王惦念着侯爷的知遇之恩。”

    薄宗石满意的捋着胡须,笑着说道:“那你今夜听指示便是。”说罢,起身从书架上挑拣着书籍。

    即墨璃眸光微闪,心知薄宗石提点他一番,并没有完全对他放下心来。见他话说完,起身告辞。

    薄黎希‘啪’的将手中的信扔在桌子上:“今夜操练士兵。”

    薄宗石脸一沉,极为不悦。

    “成败在此一举!”薄黎希说罢,起身打算离开。他不过是颗废棋,又有谁还会对他多看一眼?阴鸷的目光,落在空落落的手臂上,薄黎希眼底有着毁天灭地的煞气!

    “慢着!”薄宗石蹙眉,细致的看着信,确实很心动。部署了许久,就等待着时机,如今时机已然成熟,没有必要错过。

    二人商量完细节,已经到了晚间。

    薄黎希离开薄府,他们商谈的消息,便如数的落入了沈青岚的耳中。

    听着暗一事无巨细的全都托出来,沈青岚表情莫测,似笑非笑的说道:“他们要造反?今夜就逼宫,扶持贤王上位?”

    暗一点头:“确实如此。”心中觉得世子妃的表情太过奇怪。

    沈青岚点了点头,摆手道:“你下去。”随后,吩咐长青,立即去薄府一探虚实。

    长青潜伏进薄府,看到假山里的缝隙中,隐约有火光闪动。靠近了,听到震耳欲聋的兵器声。打算撤离,脚步声缓缓的靠近,薄宗石的声音响起:“通知贤王,今夜子时行动!”

    长青心底‘咯噔’一下,立即回了燕王府。

    并没有看到,薄宗石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露出高深莫测的笑。

    “世子妃,今夜子时行动!”长青将消息全都传递给沈青岚。

    沈青岚看了眼天色,还有半个时辰,就子时了。

    “调集金甲卫!”沈青岚带着人,立即进宫,护驾!

    而薄宗石,听到眼线汇报沈青岚调动金甲卫进宫,眼底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过了今夜,这大越皇朝,就属于薄府!

    至于燕王府,便要从此消失。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薄宗石知道沈青岚在等待子时,才会冲进宫‘护驾’。而那个时候,他也要进宫,抓拿‘乱贼臣子’!

    “咚!”

    铜钟敲响,子时到!

    薄宗石打开假山的机关,让里面的侍卫,全部出来,随他一道进宫。

    就在这时,薄府火光冲天,一万禁卫军,高举着火把,将薄府整个包围住。几千禁卫军闯入后院,看着薄宗石身后两千身着盔甲的侍卫,禁卫军首领眼一眯,道:“长宁侯私下遂养兵马,意欲谋反,拿下!”

    薄宗石一时反应不过来这场变故,不是他故布疑阵,让沈青岚以为他要造反。然后在子时进宫护驾,而他在宫中也安排了人手,只要见到沈青岚的人,便会厮杀起来,制造逼宫的混战。他再适时的出现,捉拿沈青岚一干人等,燕王府这次必定难逃杀头灭族之罪!

    可谁知,皇上的禁卫军,反过来私闯他的宅院,将他当成乱贼臣子抓拿!

    “万顷,你是不是弄错了?皇宫有人逼宫,本侯去宫中救驾。若是耽搁了时辰,皇上有个好歹,你们十个脑袋都不够砍!”薄宗石怒斥道,心里莫名的有着不好的预感。

    万顷冷笑道:“侯爷,你老糊涂了?宫中何时有人逼宫?若是本统领不及时捉住你,恐怕就当真要逼宫了!”大手一挥,禁卫军四处散去,将薄府的主子们还有丫环奴仆,全部都抓起来、

    薄宗石脸涨成了猪肝色,怒道:“燕王府要造反,你们不知么?”

    “侯爷,莫要含血喷人呐!”一袭白色纱裙的沈青岚,缓缓的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万顷身侧,看着死撑着的薄宗石道:“贼喊捉贼,也莫过于此。幸好我得到了风声,向皇上禀明了情况。皇上认为咱们恩怨颇深,并不相信忠心耿耿的侯爷会造反,便命人来探查,谁知侯爷当真有了造反的心思呢!”

    “一派胡言!”薄宗石见到沈青岚,牙龇目裂。恨不得食其血肉!

    “侯爷在宫中四个门,都安插密布人手,不是为了里应外合?”沈青岚脸上露出一抹笑,笑容却不达眼底。幸而那次她闲来无事,看了许氏给她的资料。上面有一大半的消息,她都有。恰好有几条,是错误的。

    她知道许氏是真的要与她合作,断然不会拿假的来糊弄她。于是,让陆姗去查,果然许氏死了。她心中起了疑心,明明许氏与她说是和离,转眼回薄府,就被休弃杀害。这并不是巧合,兴许是薄府的人,早已看穿了许氏的心思,索性将计就计,利用许氏将假的消息传递给她。而后让许氏告诉她和离的事,若是她发现许氏不见了,肯定第一想到的是可能和离,许氏回了娘家。

    可薄府千算万算,错算了她手中也有薄府犯罪的消息!

    她也不动声色,打算静等薄府下一步的动作。没有想到母亲病发,揪出了下药的人。她也就顺从安平想要的消息,直接将丫鬟吊死在国师府。

    安平没有行动,恐怕就是忌肆父亲手中的几十万兵马。而母亲性命垂危,父亲无暇顾及,安平就会有动静,让薄府出手。

    果然,没有等久,薄府就出手了。薄宗石打算瓮中捉鳖,她也没有子时进宫。让人装扮她的样子,带着金甲卫候在宫门口。她其实早已让暗一带着飞掠进宫,将罪证全部呈现在即墨擎天手中,早薄宗石一步,坐实了他造反!

    薄宗石大受打击,沈青岚这句话,无疑是告诉他,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控中!

    沈青岚心中一点也不痛快!为了扳倒她,忌肆父亲,便从母亲身上下手!这一点,就不值得她手软!

    “统领,一百五十六口人,长宁侯世子不在。”

    沈青岚沉吟道:“薄黎雅,是将齐少征招婿进薄家。”

    万顷转瞬明白沈青岚的意思,心中觉得沈青岚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这是要斩草除根,一个也不放过!

    “去抓捕!”

    “是!”禁卫军领着一队人离开,去抓人。

    沈青岚听着哭声震天的薄府,满面冷酷。今夜若不是她早就觉察出端倪,伏诛的是整个燕王府。

    薄家被抄,全部都打入大牢。

    沈青岚忽而有种历经沧桑之感,大越不可撼动的势力,就这样被端了,心中竟有些不真实。每一个位极人臣,亦或是骁勇善战的枭雄,在宿命的面前,都是那般的渺小而无力抵抗。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皇后得到消息,疯了一般朝乾清殿跑去,被侍卫拦截在殿外,根本见不到即墨擎天,甚至被禁足。

    六神无主,立即将即墨璃宣进宫。

    即墨璃踏入宫殿,一只装满滚烫茶水的瓷杯,迎头盖来。

    利落的退出宫殿,将门一关,瓷杯砸在门扉上。

    “啪——”

    清脆的碎裂在地。

    “好!好!好!本宫当真是瞎了眼,选了一头白眼狼!扶持你上位,被你反咬一口!”皇后气得胸口要炸裂,剧烈的起伏。

    她之所以看中即墨璃,就是看着他没有脾气好拿捏,又没有外戚。到时候,这还不是他们薄家的天下?

    剩下的逍遥王,是个有心眼,有主见的人,岂会被他们拿捏?

    谁知,最后的结果令她大吃一惊!

    当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即墨璃平时温驯,对他们言听计从,暗中却是汲汲营营,取得他们的信任后,拿到把柄,交给即墨擎天,将薄府一锅端了!

    即墨璃神色微变,谦和有礼,翩翩君子般,对着勃然大怒的皇后行礼。而后,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一厢情愿,强加在我身上罢了。”

    皇后气得快要吐血!

    得了便宜还卖乖,无非说的就是即墨璃。

    即墨璃毫无愧色,他对权欲,没有任何的见解,也没有任何的野心。

    坦然接受,不过是因为她需要,他就帮她。

    至少,证明在她的眼中,他还是有用!

    也不枉他不顾一切,来京都帮助她。证明他不是只能拖她的后退,起码还能发挥一丁点的用处。

    嘴角掠过一抹淡雅的笑,神色格外的柔和。

    皇后见他如此,便知他的心思飘远了。满目狰狞,召唤出死士,剿杀即墨璃。

    刀光剑影,凌厉的直逼即墨璃。

    即墨璃不躲不闪,他进宫就知道,恐怕有来无回。

    千钧一发之际,兵器撞击声,闪出火花。即墨璃看着突然出现穿着黄金色衣衫的侍卫,便知这就是传言中的金甲卫。

    一股推力,拍打在他的胸口,将他推了出去。

    看到站在庭院中,衣袂飘飞的人儿。一轮圆月,成了她的布景。衣裙雪白如皎,仿若迎风站在玉阙之上。

    即墨璃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她。在几步之远的地方站定,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沈青岚面对他,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你真傻。”

    是啊!

    怎么会这么傻?

    当初她救他出红馆,不过是一笔买卖,之后他请求她救他的同伴,她拒绝了。为何三番两次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弃自己的利益不顾,舍生忘死的救她?

    即墨璃也不知道,当初就是觉得她是一个奇怪且大胆的女子。竟会提出那样让人惊诧面红耳赤的要求。

    为了逃离红馆,他没有任何犹豫的同意了。而后请求她救同伴,瞥见她眼底那一抹冷酷、嘲弄与几不可见的悲凉,他将她眼中的嘲弄理解为他一个伶人的不自量力,便似着了魔一般,想要扭转了她对他的看法!

    所以,当婉妃的人,找上他的瞬间,他便答应了。

    “我是很傻,傻的以为你是个冷酷的人。可后来,我知道错了。你之所以冷酷,那是他们没有走进你的心里。”即墨璃眼底有着嘲讽,他不过是一个伶人,又凭什么得到她的注目?那时竟是龌龊的生出了以色诱人的想法!如今想来,当真是愚不可及!

    她要的,不过是将心换心!

    沈青岚不知他心里的千肠百转,只是担忧他的归处:“你是婉妃找来帮她夺宠,为了死守着秘密,让你去给荣贵妃唱曲。如今,尘埃落定,你该想想你自己今后的生活。”

    即墨璃眸子里闪过一抹黯淡,笑道:“我早已想好了去处,你莫要担心。”

    “你总是能让人心生歉疚,却无法弥补,徒生无力。”沈青岚摊手,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对即墨璃,终究是有点心疼。这样的一个男人,会找到属于他的那一份归宿。

    是么?

    即墨璃笑了笑,缄默不语。

    沈青岚动了动唇,看着他眼底的平和,竟抵不住的要逃。结果,她真的逃了,转身,就离开了皇宫。

    有些东西,没有必要看透。看透了未必就真的好,所以一旦知道是自己没法接受的东西,便莫要去究根结底。

    回到府中,沈青岚心神不宁。

    陆姗站在她的身后,见她拿着狼毫,在宣纸上乱画。忍不住开口道:“世子妃,贤王出家了。”

    “啊?”沈青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茫然的看向陆姗,等琢磨清楚她说的是什么时,手一顿,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她设想过无数的结果,却没有料到,即墨璃选择了出家。

    想到上次,没有与他说完的话,沈青岚一片怅然。

    想着到底要去再见他一面,毕竟,亏欠他太多了。

    即墨璃出家的地方,就在皇宫里修建的小寺庙。沈青岚去的时候,他已经剃度了,老方丈拿着香,在他头皮上烧戒疤。

    烧好后,老方丈诵经,给他赐了法号——净空。

    即墨璃见到沈青岚,丝毫没有意外,嘴角依旧是噙着一抹清雅淡笑,将她引到禅房。率先说道:“你无须自责,从我逃离了红馆,便想好了这一条路。不过是多贪享了一年荣华富贵,此生再也没有憾事。”

    沈青岚心底百味杂陈,生的富贵命,因着婉妃一念之差,便沦落风尘。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通透的人出家,到底是可惜了。”沈青岚总觉得这不属于他的路,这样温和而令人心疼的人,该是要有好的宿命,而不是后半生,常伴青灯古佛。

    即墨璃将苦笑咽回肚里,望着天际那一抹白云。笑的缥缈:“我半世红尘污浊,只希望后半生,能在这一隅清静之地,洗去一身的脏污。”略有些忧愁阴郁的目光,落在沈青岚的身上,惨淡一笑:“干净而来,干净而去。”

    只祈祷着,若有下一世,让我有个干干净净的身份,与你相识,便好!

    “怜月……”

    “施主请回吧!”即墨璃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转身出了禅房,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滚落,滴落在灰白的僧袍上。

    断了红尘。

    ——

    沈青岚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子里不断的回荡着他那句:半世红尘污浊,只希望后半生,能在这一隅清静之地,洗去一身的脏污。

    他是有多憎恨自己的曾经?

    她想对他说,只要心净,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干净。转念一想,她没有立场。

    一只手,从后面伸手拦住沈青岚的腰肢,肩膀一重,他的下颔抵在上面。随着他说话,她的肩膀一颤一颤。

    “想什么呢?”

    齐景枫最近亦是累及,去寻找救治秦姚的法子,命人查慕容清云的下落。孩子又因长牙而发烧,整夜抱在手中。看着孩子难受,他心中也不好受。沈青岚只与他说一声宫中有事,便不声不响的端了薄府。

    他已经没有心力与她计较。

    只希望等事情结束后,便带她远离这里的一切,好好的弥补成婚以来,她对他的疏忽。

    沈青岚翻转着身子,靠在他的怀中,低叹道:“怜月出家了。”

    齐景枫颔首,他已经得到了消息。

    “与你无关。”齐景枫揉着她的头顶,觉得她有时候就与姐儿一般,当成闺女来哄。

    “可是……”沈青岚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她是那种别人对她好,因她而受牵连,心中便一直放不下。他人若对她狠一分,她绝对会回敬三分甚至十分过去!

    齐景枫低头凝视着她,眼中布满了疲惫,隐隐有着一丝涟漪晃动,伸手将她拥得更紧了一分,轻声安抚道:“你也就对我没几分良心。”

    沈青岚手指缠绕着他的墨发,编着小辫子,低声嘟囔道:“是是是!冷落了世子爷,是妾身的罪过。”情绪依旧有些低落,口气难免有些不好。

    沈青岚在齐景枫面前,没有丝毫的掩饰,将喜怒哀乐全部写在脸上。

    齐景枫蹙着眉,轻轻的叹气。

    沈青岚抬头,见他神色极为的疲惫,眼底布满了血丝,清隽秀雅的面容染上了霜尘。心里不禁暗自责怪自己,顾着自己的感受,忽略了他的心境。

    原本对他是小心翼翼,这一年来,被他宠溺纵容坏了,以至于处处没有将他摆在第一位。

    心中不忍,抚平了他眉宇间的皱褶,双手圈着他的脖颈,吻上他的薄唇。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鼻端,微微发痒。良久,并没有如她所想的回应她。沈青岚睁开眼,他双目微阖,呼吸平稳的沉睡。

    沈青岚嘴角弯弯,他说的对极。自她有身孕之后,对他确实没有‘几分良心’。他向来对她温柔体贴,不曾在谈话中睡去,这次定是累极了。

    凝注着他的睡颜,沈青岚只觉得岁月静好,希望时空就停留在这一刻,亘古不变。

    ——

    大街小巷,贴着黄色的告示,通缉薄黎希。

    每处画像下,人山人海,全都拍手叫好。只因当初薄黎希在京都作恶多端,欺辱女子名节。

    薄黎希带着斗笠,看着通缉的画像,目光阴沉,杀机隐现。

    他终究是一直低估了沈青岚,每次以为了解她之后,都会让他再一次的刮目相看。而正是这份轻视与低估,让他次次落败。

    紧紧的捏着左手拳头,看着空落的右臂,心里一阵屈辱的隐痛。

    一字一字的反复将这个名字,放在嘴里咀嚼,脸上浮现一抹阴冷的笑。身影如鬼魅般,撤离人群,朝国师府而去。

    门仆见到是薄黎希,直接将他领进正院。

    安平眼皮子也不掀一下,她心里是瞧不起薄黎希,三番两次落在那个女人手中。若是下得了狠手,沈青岚早已没命了!如今,薄黎希落得如此下场,全都是咎由自取!

    “薄府,本宫已经给你们提供了机会,却没有掌握好。我也自身难保,帮不了你!”她此次动作太大,引起了宫里头那位的注意,这些时日一定要小心。

    薄黎希似乎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冷声笑道:“你是要反悔了?”

    安平不以为然,完全不将薄黎希放进眼底。

    薄黎希身上的戾气一收,低低的笑出声,仿佛之前那剑拔弩张的气势,不是他所释放。细长的眸子上挑,高深莫测的说道:“今日来,与你做一场交易。就看公主,敢不敢赌!”

    安平唇一勾,应声道:“本宫等着!”

    盈盈起身,打算送客。薄黎希岿然不动,漫不经心的说道:“公主打算坐享其成?天下间,哪有这等好事?”

    安平心中微恼,将竹筒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离开。

    薄黎希手紧捏成拳,目光阴鸷的盯着地上来回滚动的竹筒。今日之辱,他日定要加倍的奉还。

    夜凉如水,新月如钩。

    燕王府一批批的侍卫巡逻,格外的静谧。

    忽而,从墙角下,草丛中,有东西晃动。窸窸窣窣,所过之处,压倒一片花草。

    无数条毒蛇,朝正院主屋隔壁的屋子里快速的蠕动而去。其中,为首的是一条通体漆黑发亮的蛇,比其他的个头大,三角头上,有一个王字,大约是领头的毒蛇。

    嘴巴张开,露出猩红的蛇信子,两颗尖利的毒牙,从微阖的窗户里爬了进去。

    “嘭——”

    一声闷响,毒蛇从窗户上飞掠而去,咬着照看孩子嬷嬷的脖颈,浑身发黑的倒在地上。

    毒蛇缠绕着孩子的脚,黄豆大的眼睛,泛着幽绿色的光芒。尖利的毒牙,咬向姐儿白嫩的小腿。忽而,哥儿的脚打了过来,毒蛇毒牙刺破了哥儿娇嫩的皮肤。瞬间周围泛黑,迅速的蔓延。

    “哇——”

    姐儿看着虎视眈眈的毒蛇,放声大哭。

    下一刻,毒蛇直挺的倒在地上,火把扔在地上,毒蛇纷纷后退。

    竹笛声响起,毒蛇撤离。

    “抓住头上有王的蛇!”宫陌钥的声音响起,齐景枫不敢疏忽,袖中的银丝飞射而出,卷住了那蛇王,掷晕在地上。

    沈青岚抱着哥儿,哥儿浑身泛着黑气,呼吸已经渐渐的微弱下去。

    宫陌钥拿出瓷瓶扔给齐景枫,按住蛇王的头,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划破了毒蛇的肚皮,取出了蛇胆。撒上了粉末,吃了下去。

    齐景枫喂哥儿吃下了药丸,毒得到了抑制。宫陌钥替哥儿把脉,紧蹙的眉头松开,取出了蛇王体内的蛊,种在了哥儿的身上,笑道:“因祸得福!”

    安平就是靠着这个蛊,操控着蛇王,蛇王能控制着其他的蛇群。而这只蛊不是子母蛊,而是寄养在蛇王的身上,吸食它的心头血,染了蛇王的气息。到时候取出蛊,种在安平的体内,到时候便不用蛇王,也能直接操纵着毒蛇。

    而恰好哥儿被蛇王咬了一口,毒素在他的血液里,染了蛇王的气息。而后,又种下了吸食蛇王精血的蛊,日后哥儿长大了,便能操纵毒蛇。就算他如今还小,也不怕被人暗算,一些毒蛇会蛰伏在他的身旁,保护他!

    沈青岚紧提着的心,松了下来。紧紧的抱着哥儿,依旧心有余悸。当时看到他与姐儿被毒蛇环绕,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看到他被毒蛇咬了,心里一滞,恐惧油然而生。幸好,幸好无碍!

    听了宫陌钥的话,沈青岚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安平!安平!又是她!当真是阴魂不散!

    而安平将毒蛇撤走了,去了郊林的深山,打算把蛇王体内的蛊取出来。

    却如何也召唤不出蛇王,安平心底隐约有着不好的预感,猜测着蛇王是因为咬中了那两个贱种,被齐景枫斩杀了么?

    满目扭曲,那个蛊她种在蛇王体内三年,怎得能就这样让蛇王死了?那么她这几年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不行!

    就算死了,齐景枫他们应当不知其中的秘密,她要找回来才是!

    安平打算去一趟燕王府,可身边的毒蛇,突然躁乱了起来。她如过往一样,蹲下来伸出手。

    “嗖!”

    毒蛇尾巴一动,飞掠到安平的身上,尖利的毒牙咬在安平的脸上。其他的毒蛇,也纷纷飞跃而上,咬破了她的脸,脸蛋瞬间红肿如猪头,泛着黑紫。

    安平尖叫一声,捂着脸,浑身开始麻痹。眼底闪过浓烈的杀气,她明白这些蛇被人操控了。而唯一能操控这些蛇,便只有蛇王。

    心陡然一沉,难道他们发现了蛇王的秘密?

    立即吃了配置的解毒药,可脸上的伤口,开始溃烂。安平掏出铜镜,就着清冷的月色,看着她的脸,肉眼的速度腐烂,结成脓包,心里燃烧着浓烈的恨意。

    她当初之所以不练成毒人,就是因为毒人浑身无一完好,血液里也不像传言里那般有毒。而是她脸上结的脓包里,含有剧毒。若是练成了毒人,她整个人都要长满这样黄豆大小的脓包。这般丑陋,才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如今,她的脸毁了,真的将她逼上了这条绝路?

    皎白的月光下,她原本的花容月貌,此刻如一张烂蛤蟆的脸,格外的狰狞可怖,安平愤怒的将手中的铜镜砸碎。

    眼底如淬了毒一般,散发着阴冷幽绿的光芒。宽大的衣袖遮面,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树林中。

    ——

    薄家谋反的罪名,证据确凿。皇上震怒,废黜了皇后之位,三日之后问斩!

    皇后当即不服,大理寺卿是燕王府的人,屈打成招。要求重新审理案件!

    薄府算得上是即墨擎天心头的肉刺,不拔不快,可不知皇后与他说了什么,竟是同意了亲自审理此案!

    薄宗石大喊冤枉,那两千侍卫是皇上当年给的恩典。至于宫中安插的侍卫,他一概不知,一口咬定是被人构陷。

    他是接到有人举报,燕王府会逼宫,适才会操练侍卫,打算进宫护驾。

    即墨擎天沉吟了半晌,冷声道:“这么说来,是朕冤枉你?”

    薄宗石连忙趴伏在地上:“微臣不敢!”

    即墨擎天目光深沉晦暗,他是接到沈青岚给的证据,还有贤王给的指证,才命人查探,果然将他安插在宫中的人,一一拔除。若不是皇后手中拿捏着他当年谋朝篡位的证据,他也不会重新推翻证据确凿的案件。

    可若是不推翻,皇后断然不会善罢甘休。

    眸子里闪过一抹暗芒,心里有了主意。看了眼端庄品茗的皇后,目光回落在薄宗石身上:“哦?谁构陷与你?”

    薄宗石琢磨不透即墨擎天打什么主意,依旧咬牙说道:“定是燕王府世子构陷,恐怕是他们谋朝篡位败露,便反栽赃给本侯。请皇上给本侯做主,还本侯一个清白!”

    即墨擎天正中心意,面上却颇有些为难。

    “你可有证据?”

    薄宗石心一沉,他哪里有证据?有证据还等到现在才推翻案件?他嘴上这么说,不过是即墨擎天一个台阶,而后好将他给释放。谁知他还当真挖根究底!

    大理寺中,一片寂静。

    薄宗石满头大汗,事情似乎没有他预想的这么顺利。

    就在他内心备受煎熬时,有人送来一份燕王府谋逆的‘罪证’。

    薄宗石霎时松了一口气。

    对皇后投出一抹赞赏的目光,连罪证都伪造好,到时候还怕他脱不了罪?

    皇后心中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薄黎希伪造的。涂抹猩红胭脂的红唇,微微上扬,淡淡的说道:“皇上,罪证可都齐全了,还不传燕王世子?”顿了顿,不经意的说道:“听说那晚,世子妃的金甲卫可是候在宫门口。”

    即墨擎天眸光微闪,那日是沈青岚故布疑阵,他若说出来,不但没有效益,反而更加落实了沈青岚造反不成,反咬薄宗石一口!

    “传燕王世子与燕王世子妃。”

    薄宗石觉得即墨擎天当真是要除掉了薄府,没有纠察,就将薄府抄家,全都打入天牢。而燕王府面临着与他一样的境地,不过是传唤齐景枫与沈青岚。若是即墨擎天有心要释放了他们,断然会命人去抄家!

    眼底闪过一抹阴狠,想到他居然败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中,心中那口恶气如何也咽不下去。

    最可恨的是他居然看走眼,养虎为患!谁能想到天底下当真有对皇位不屑一顾的傻子?才让他落败?

    思索间,齐景枫与沈青岚相谐而来。

    沈青岚看到即墨擎天与皇后都在,大理寺卿恭候在一旁,地上跪着薄宗石一人,便知是在审案。可这案件审理的方式,太过奇怪。颇有些儿戏!

    心思百转千回,沈青岚知晓即墨擎天怕是有把柄被皇后攥紧在手中,才会妥协。而心里却不愿意放了薄府,顺从薄宗石的口供,将他们传来,怕是要借他们的手,力压薄宗石!

    冷哼一声,算盘倒是打得响!

    “燕王世子,这是怎么回事?”即墨擎天将桌子上的罗列齐景枫‘造反’的证据,甩在他的脚下。

    齐景枫睨了眼地上的罪证,面色不变,眸子里一片冷然。看了薄宗石一眼,缓缓的说道:“微臣对皇上忠心耿耿,并无二心。近日来,因着生母病逝,一直在府中闭门谢客。却不知,授人以柄,趁机构陷本世子。”

    薄宗石冷笑:“谁都知世子爷好福气,娶了个女中豪杰,你没有出面,不代表你妻子没有带领密谋!”话里略带着讽刺。

    “夫君听到风声,留守在京都,没有及时赶回燕北见母亲最后一面。心中自责不已,心里放不下朝堂之事,可夫君在守孝期间,不能大动干戈。作为他的妻子,我便自作主张的进宫,给皇上通风报信,谁知一片赤诚,却教人咬定有二心,泼了脏水!”沈青岚将孝字抬了出来,堵住了薄宗石的话头。

    薄宗石面色铁青,沈青岚半句不说他的不是,却依旧能从她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看出她对他的嘲讽。齐景枫为母守孝,又忧心朝事,两面为难,若是插手庙堂,是对亡母的不敬。沈青岚不想夫君难为,便不得已的替他‘护驾’。而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夫人故去,非但没有让她入土为安,反而为了陷害沈青岚,对她做了许多不敬之事。两相对比,他才觉得沈青岚在讽刺他!不是人人守孝间,能筹划大事!

    沈青岚在此刻才觉得文臣的重要性,一般两相对峙,口才的优劣势便能体现出来。若是口若悬河,将对方堵得无话可说,你便赢了。

    莫怪父亲每次上早朝,但凡遇见争执之事,都是黑着脸回府。

    而现在,无疑就是这样一场口舌之战!

    “若是护驾算是谋反,那我们便罪不可赦!”沈青岚嘴角露出一抹清浅的笑,踩着地上散落的纸张,不卑不亢的看着即墨擎天道:“皇上,呈上罪证之人,居心叵测,歪曲事实。要迫害贤臣,其心可诛!”

    众人嘴角抽了抽,看着沈青岚的目光,意味不明。

    齐景枫眼底眼底露出一抹浅浅的笑,睨着薄宗石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眉目舒展,淡声道:“燕王府的使命,守护大越江山。若当真有野心,当年随太祖皇打江山,便要分得半壁江山,而不是拱手相让。”

    这句话,令众人哑口无言。

    皇后见薄宗石良久没有反驳,眼底闪过狰狞,冷声道:“事过境迁,谁知燕王府是否依旧忠心如一?若当真忠心耿耿,世子妃可要将属于皇家的金甲卫交出来,以表忠心?”

    沈青岚眼底闪过阴霾,皇后这是整不死她,也要咬下她一层皮。

    金甲卫若是交给皇家,在京都可有她沈青岚的活路?

    沈青岚目光流转,笑吟吟的说道:“皇后娘娘难道不知金甲卫是守候历代皇上陵墓?当初臣妇便与你说过。您眼下叫臣妇将金甲卫交给皇上,岂不是……”最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可在场的人,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即墨擎天脸色刷的黑沉下来,这个传言,他曾经耳闻过。一直以为是传言,又因沈青岚调动金甲卫保护,便动了心思,想要收服。

    “皇上知道汴州是金甲卫的藏身处,您可知汴州是什么地方?”沈青岚心知即墨擎天的疑心之处,便顺着这条线引导过去。

    反正前朝皇帝死了,下葬后,外祖便将他葬在汴州,外祖母病逝后,也一同安葬在那边。可那边盗墓贼猖獗,为了怕那些人挖墓扰了外祖母的清静,便让金甲卫守着,久而久之,那些吃了苦头的盗墓贼摸清楚了墓穴里之人的身份,便流传出了一则传言。毕竟没有几个人见过,只流传了一段时日,便隐匿了下去。

    而今,沈青岚为了留住金甲卫,便极有技巧的询问即墨擎天。

    即墨擎天自然知晓前朝的皇帝埋葬在汴州,而金甲卫也藏身在那里,曾经他也遣人去那边寻金甲卫。如今,被沈青岚这一说,联想起来,倒也像这一回事。

    虽然心底多少还有一点疑心,可是不急,今日他的目地不在金甲卫!

    “这件事日后再议。”即墨擎天目光锐利的扫过皇后,皇后心惊胆颤,因为她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可不管真假,沈青岚扯出这一个话头,必定会让它成真,继续纠缠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

    沈青岚捡起地上的纸张,看着上面的罪名,啼笑皆非道:“燕王府遂养兵马……”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说道:“燕王府只有掌管朝廷的三十万兵马,已经比皇城的兵马多出二十万,若要造反,何须私下遂养浪费银两?”

    薄宗石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双手紧捏成拳。

    即墨擎天知道沈青岚说的事实,可她这么直白,倒真的让人很无语。

    皇后双目简直要喷出火,暗斥薄黎希怎么做出这等蠢事?

    沈青岚指着第二条,呵呵笑了几声:“唔,燕王与燕王世子离开封地,指使边关鞑子来犯,擅离职守,罪应当斩。”点了点头道:“侯爷不知我们是奉旨进京,不得皇上的旨意,擅自离京,才会被杀头!如今,你是否要参奏皇上一本?含沙射影皇上为了一己的安慰,弃燕北百姓不顾?”

    薄宗石吓的冷汗涔涔,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这本罪状,上面说的头头是道,却不能给燕王府定罪。

    这是怎么回事?非但不能给薄府脱罪,简直是要置薄府于死地!

    皇后亦是手一颤,掌心捧着的茶杯,里面冒着热气的茶水晃荡了出来,溅在了她的身上,烫得皇后回过神来,咬牙切齿的盯着罪状。

    皇上冷笑连连:“薄爱卿要朕下罪己诏?”

    “皇上,微臣是被陷害的,绝没有此意!”薄宗石额头青筋爆鼓,若到了此时,他还不明白那份‘罪证’是沈青岚搞的鬼,他白活了!

    即墨擎天一言不发,浑浊的眸子里晦涩不明。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敲击着桌子。目光在两方人之间来回穿梭。动了动身子,调换了坐姿,一手搭在扶椅上,神色疲倦的说道:“薄爱卿,你说燕王世子构陷你谋反,刻意歪曲事实。可这是从你书房中搜出的通敌叛国的信,还有大量卖官受贿的银两,你当如何说?”

    薄宗石正准备反驳,即墨擎天冷声打断道:“那薄黎希去见了鞑子,被奉为上宾。朕都不曾有这份礼遇,你该如何解释?被抓去做客?”

    薄宗石哑口无言。

    沈青岚感受到齐景枫情绪微动,心中一颤,鞑子在燕北边界。而若是薄黎希与鞑子关系密切,那么当初安振啸战死,是因为薄黎希与鞑子里应外合,才导致安振啸亡故?

    最可恨的是,伪造安振啸是与人争夺青楼女子,斗殴致死,名声臭到了极致。

    原来,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是薄府?

    当初,她一直以为是当今皇上所为!

    “皇上……”皇后难以置信,即墨擎天怎么会知道这些?即使贤王,也不可能从他们手中,得到这些消息。因为,并没有记载下来。这都过去一年多,并无人提及。

    “皇后与侯爷认定是燕王府叛乱造反,你们可有何证据?”即墨擎天已经失去了耐心,揉着隐隐胀痛的太阳穴,久等不到他们的回答,见他们怔忡的愣在原地,直接宣判道:“薄府通敌派国,谋朝篡位,诬陷忠良,罪加一等。打入死牢,明日午时问斩!”

    拂动袖摆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后道:“念在过往的情分上,朕赐你毒酒一杯,留个全尸。”说罢,便摆驾回宫。

    薄宗石瘫软在地上,被禁军给拖了下去。

    皇后浑身发颤,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前一刻尊贵无比,下一刻,便沦为阶下囚。

    悲凉的大笑了几声,狰狞的对沈青岚喊道:“你且莫要得意,本宫在地下等着你,等着看你们能得意风光几时!”挥开钳制她的禁军,脚步踉跄的离开。

    沈青岚心中唏嘘不已,犹记得第一次见皇后,端庄优雅,贵气逼人。为了那把皇位,斗个你死我活,落得这个悲惨的下场。

    可一想到薄家倒了,紧提的心松了下来。还剩下荣贵妃与安平,眼底闪过冷芒,若不是慕容清云将荣贵妃救走,她怕是早已是香消玉殒。

    等皇上驾崩,凤鸣上位,斩杀了安平,一切便会落幕。

    “回府?”齐景枫握紧了她的手,侧身询问道。

    沈青岚摇了摇头,低着头说道:“我想去将军府,看看母亲。”想到母亲大限将至,沈青岚心中一酸,嗓子里堵得慌。

    她刀光剑影,阴谋诡计皆不怕。唯独怕至亲至爱之人,离她而去,撒手人寰。

    齐景枫岂会不懂她的痛?仰着头,眼底的水光隐动:“我陪你一道去。”

    沈青岚颔首,走了几步,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开口道:“景枫,你说我与你在一起,是因为愧疚和报恩。殊不知,不论前世今生,都是你为我在付出。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因着不能见母亲最后一面,而心存遗憾。母亲……是你那些年,挺过病痛折磨唯一的信念和温暖。你从来不曾说,但是你在为了我们默默的对燕王妥协,可最后终究是选择我而弃了母亲。你的情之重,哪怕是穷我一生也不能偿还,又谈何弥补?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此生守你一人,陪你终老。”

    齐景枫紧紧的捏着拢在袖中的手,眼底墨色翻涌,如漩涡一般,似要将她给卷进去。

    不可否认,这是他听过最动听的情话。

    心中悸动,没有预期的狂喜,而是泛着酸,隐隐的揪痛。在宿命的面前,除了随波逐流外,便是要顺从天命与本心。天命将她带到他的面前,他顺从了本心,紧紧的抓住了机会。他才得以执她之手,一路披荆斩棘,走过今后的岁月。

    沈青岚心底轻松了许多,缓缓的朝宫外走去。

    暖暖的金阳,倾洒在二人身上。将两条影子,紧密相随的投射在地上,那样的融洽与和谐。

    ——

    将军府,气氛一直凝重,至从生下小公子后,便没有传出过欢笑声。

    今日里,秦姚吃了宫陌钥送来的药,精神格外的好。翻出了一袭银红色的长裙,沈长宏给梳妆画眉。

    府里的丫鬟奴仆见此,衷心的欢喜。见夫人大病见好,做事也有了精神头。忙进忙出,将物件儿全都搬出来晒一晒。随后,做了一桌子秦姚爱吃的食物。

    秦姚心里填充得满满的,却忍不住酸涩得想要落泪。但是她知道,这样的时日不多了,断然不能露出一丝的悲伤,坏了大家的心情。

    一顿饭,明明吃不下,依旧在沈长宏的注视下,一口一口的笑着吃下去。

    沈长宏似乎有所察觉,拿开她手中的碗筷,放在一旁,擦拭着她的唇角道:“你这些时日吃的都是清淡的,即使喜欢,也不能吃太多,不然肚子里会难受。”

    秦姚心里盈满了感动,眼睫颤了颤,将眼底的水汽眨去。夹着沈长宏喜爱吃的五花肉,递在他的唇边。

    沈长宏喉结滚动,张嘴慢慢的咀嚼,艰涩的咽下去。端着碗,味同嚼蜡,大口大口的吃下去,搁下碗,起身扶着她走出偏厅道:“你想去哪里?”

    秦姚微微浅笑,从桂枝手中拿出一副卷轴,打开里面紫衣女子焚香抚琴,男子倚树而立,正是沈青岚从孝亲王府拿出来的画。

    “我想抚琴。”眼睫颤了颤,看着自己削瘦的十指,轻柔的说道:“已经许多年没有抚琴,不知生涩了没有。”

    沈长宏颔首,命人将藏在书房的琴给搬出来。

    秦姚看着那把焦尾琴,眼眶一红,没有想到她的这把琴,被他妥善收藏着。席地而坐,试弹了几个音,秦姚的手缓缓的搭在琴弦上,目光有些茫然。

    她弹不动琴了。

    几个音,如同她为时不多的生命,发出呜咽声,在清风中颤抖。

    “怎么了?”沈长宏听着她拨弄出几个微弱的音律,缓缓的走来,放下手中的埙,调试着古筝。

    秦姚敛去了心神,嘴角弯弯的说道:“我不想弹了,突然想听你吹埙。看一看,这么些年,可有退步。”

    沈长宏眸光一暗,唇边掠过一抹苦笑。他在边关行军打仗,便喜欢坐在荒山上吹埙,只有那个时候,才能感觉到她似乎就在他身侧,听着他吹埙。

    双手拿着埙,放在唇边,古朴低沉的音律响起,透着沧桑。低音哀婉,似乎伴随着隐痛。高音清远,零散着女子的嗔怪。

    秦姚听着泪水滚落了下来,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妆台秋思。静静的趴伏在焦尾琴上,聆听着他吹奏的音律。勾起了许多过往的事情,心中悲凉凄婉。

    情绪涌动,一口腥甜涌入喉中。秦姚拿着帕子捂着嘴,抬眼间,瞧见了朝这边走来的沈青岚,紧紧的捏着帕子,起身走到沈长宏的身边,按住了他的埙。

    沈长宏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手指顿了顿,缓缓的说道:“可要去屋子里休息?”

    秦姚点了点头,她体力不支,出来已经很久。就怕突然又昏过去,吓到他们。

    沈长宏见她点头,不禁舒了口气。打横抱着秦姚,直接进了屋子。沈青岚与齐景枫后脚跟着进了屋子,看到沈长宏替秦姚搓手。

    沈青岚握着秦姚的手,冰冷如寒冰。吩咐人去那个手炉来,给秦姚捧着。

    秦姚摇了摇头,眼底掩饰不住的倦色:“大抵是吹了一会子风,坐一坐就好了,不用麻烦。”

    沈青岚抚平了她鬓角的发,抿紧了红唇,心里隐隐有着想法,不知慕容清云可有法子救好母亲?

    实在不行,纳兰卿呢?

    说到纳兰卿,便想到了客栈的事,脸色一沉,不愿见他。

    齐景枫亦是神色莫测,慕容清云对沈青岚做的事情,他都调查清楚,并且已经让人去岭南,将隐族慕容氏给抓捕。此刻若是没有出现偏差,定然已经返回了。

    眼底闪过阴霾,他警告过慕容清云,却一意孤行,那么必定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沈青岚不知齐景枫所想,纳兰卿那糟心事,她不愿说出来,膈应了他。

    两人各怀心思,沈青岚犹豫着可要找慕容清云给秦姚治病。他若能治好,过去的事,她能一笔勾销。

    “母亲,你气色好了许多,慢慢的将养着,会好的。一定!”沈青岚不知道后面那肯定语,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安慰着秦姚。

    秦姚笑了笑,没有多说。能多活一日,她也不嫌多。少活一日,她也无力抗争,只能尽她所能,在有限的生命中,陪伴在沈长宏的身边。

    但是,她现在躺在床上,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渐渐的被抽离。心底蓦然笼罩着恐惧,却不能流露出半分,拼命的压在心底。

    沈长宏眼底闪过亮光,他是希望沈青岚能有法子,找到人医治好秦姚。看着瘦弱的孩子躺在摇篮中,沈长宏心中难受。这么小,就要失去了母亲,怎么不残忍?

    心中是怪秦姚心狠,不顾他们的想法,独自做了决定,将孩子生下来,她离开。

    更多的是无奈。

    他能保家卫国,给百姓一片安宁,却不能挽留她。

    那一刻,绝望与无力感几乎要将他给压垮。

    可她的心愿是要开开心心的走过接下来的路,他又怎么能不满足?再多的苦与痛只能往心里藏!

    “宫太子说有机会。”沈长宏将这几个字从喉中挤出,说着他都不相信的话。

    沈青岚点了点,心里有了决定。

    秦姚将沈长宏支了出去,留下沈青岚与齐景枫。让他们两个坐下,深吸了一口气,虚弱的说道:“岚儿,你命比母亲好,所以要惜福。景枫对你的好,母亲与你父亲全都看进眼底。你们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夫妻一体,一致对外,莫要给人离间的机会。母亲就是缺少了勇气,若是能有一个人承担生下你的责任,忍受得了他们的闲言碎语,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田地。”

    每每回想,秦姚依旧会选择嫁人,虽然会后悔,但是她不能预知未来。不能够让她的孩子承受他人歧视、鄙夷的目光。那需要太大的勇气,而她却是缺少了这份勇气。好不容易柳暗花明,她终究是要为当年的选择而付出代价,再一次的退怯了!

    她真的是个很自私的胆小鬼,将所有的痛与伤,留给他们承受。

    沈青岚摇头,咬紧了唇,她未必有母亲做的好。她之所以能与齐景枫继续这情缘,全都是因为走错了路,老天爷给她重走的机会。

    “你父亲是个莽夫,脾气亦冲动。但是有的时候,心思又很细腻。照顾你弟弟,难免会有些不周全之处,你们若是能顾暇得了,便常回来走动。”秦姚说到这里,侧头看向窗外,那一抹佝偻的身影,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他老了,适应能力变差了。府中那么热闹,一下子冷清,他会寂寞。你们有时间,就多来陪陪他……”

    沈青岚捂住了秦姚的嘴,她说的这些话,沈青岚心底不安,仿佛秦姚在交代遗嘱。心里有着荒缪的想法,只要她不说出来,就不会有事。

    秦姚摇了摇头,费力的抬手,拂落她的手,扯了扯嘴角,似乎在笑她:傻孩子。

    齐景枫紧了紧拳头,握着沈青岚的手,面容严肃的承诺道:“母亲,您放心,景枫不会让岚儿委屈了。”

    秦姚安心了,摆了摆手,让他们回去。

    沈青岚心底强烈的不安,转身跑了出去,吩咐金甲卫去找慕容清云。若是能够留下母亲的性命,即使回想那一段屈辱,又算的什么?

    回到燕王府,得到的是慕容清云去向不明,不知所踪。

    心中气馁,依旧没有放弃,给凤鸣去了书信,沈青岚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势力,掘地三尺也要将慕容清云给找出来。

    可是没有等到她找到慕容清云,府中却是来了不速之客。

    赫连拉打扮的花枝招展,来燕王府做客。打着看孩子的幌子,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来到沈青岚与齐景枫的院落。

    看着哥儿与姐儿,赫连拉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脸蛋,肌肤柔软滑腻,极为的舒服。可是心底却升腾着一股子邪念,恨不得毁了这张长得与沈青岚相似的脸。轻轻捏着哥儿脸颊的手,缓缓的加重了力道。

    哥儿盯着赫连拉,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露出可怕的表情,长大嘴巴想要哭。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赫连拉松开了手,哥儿的脸上,有两个红红的手印。闻到沈青岚身上的气息,哥儿放声大哭。

    赫连拉皱眉,嫌恶的起身走远点。

    沈青岚焦急的抱着孩子,看着他脸上的指印,可见赫连拉用了多大的力气。冷眼扫过屋子没有嬷嬷,心中大怒,厉声道:“陆姗,将擅离职守的人,全都杖责四十,赶出府!”

    陆姗立即领命,知道世子妃是动怒了。

    赫连拉见沈青岚宝贝孩子的模样,心里一阵嫉妒。不禁后悔,当初没有坚持来,而是让吕宝儿来大越联姻,耽搁了时辰,否则哪里轮到这两个贱种出生?

    “孩子挺可爱的,只是男孩子这般娇生惯养,长大了定是个废物。”赫连拉尖酸刻薄的说道,心底因着有燕王的支持,底气十足。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燕王府的主母,并没有把沈青岚放进眼底。

    沈青岚阴冷的看了眼赫连拉,赫连拉脖子一缩,觉得背脊发凉。恐惧的感觉油然而生!

    “公主说的是你么?不用提醒,我早已瞧了出来。与孩子计较的人,又怎得会是常人?”沈青岚懒得与赫连拉做戏,直接撕破脸,反正是迟早的事。她早先便叮嘱过宫陌钥,将赫连拉带走,否则,她一定会杀了赫连拉,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她今日对孩子动手,已经到了她容忍的极限,那便没有必要再忍!

    “你——”赫连拉气歪了嘴,指着沈青岚,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送客!”沈青岚直接下逐客令,抱着孩子就走。赫连拉哪里肯放沈青岚离开?王后得知她要三年后再嫁人,下达最后的通牒,这次就是为了解决了沈青岚,好嫁给齐景枫。

    “究竟谁是主,谁是客,现在还未必!燕王已经打算拟了奏折,打算向皇上请求赐婚,到时候以你的身份,顶多就是一个平妻,那也是屈居本宫之下。若是本宫不能容人,你要想留下来,只能为妾。”赫连拉昂扬着她高傲的头颅,指着哥儿说道:“到时候我要将你的孩子过继到名下教养,你也没有说不的权利!”

    沈青岚看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狠绝,心知她对哥儿起了杀意。抱着哥儿后退了两步,防备着赫连拉。

    “公主?你别忘了,西域王将你送来联姻,不过是为了巩固地位,是对大越的臣服,避免被大越蚕食,不是大越怕你们西域。一个区区的小国公主,便如此嚣张,忘记了身份。别到时候怎么丢了性命,也不知!”沈青岚好心的提醒,越过赫连拉,就朝外走。想着等下便出府一趟,去找慕容清云。

    而赫连拉的怒火被沈青岚的言语刺激挑起,面对她的无视,目光狠唳。这个贱人凭什么不将她放进眼底?她不是很在意那小贱种?她若抓着小贱种,掐死他,这贱人会不会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哀求她?

    想到此,心底一阵快意,冲上前去,一只手抓着沈青岚的肩膀。一只手成爪,抓着哥儿胸口的衣襟,就要往外提出来,赫连拉只觉得眼前一花,脖子一痛,双手紧紧的掐着脖子。双目圆睁,脸上因痛苦而狰狞扭曲的倒在地上,断了气。

    沈青岚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赫连拉,唇边掠过一抹冷笑,都告诉你别太嚣张,否则怎么死也不知道!

    “处理了!”

    扔下这句话,沈青岚抱着孩子回了正屋,觉得有那些蛇也挺好,心中那点毛毛的感觉也消散了。有时候简直比暗卫还管用!

    把孩子给了陆姗,换了衣裳,走出府,差点撞上了行色匆匆的齐景枫,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齐景枫拉住手腕,上了马车:“快,母亲不行了,父亲让我们去见最后一面。”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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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冷清杀手,他是腹黑太子。一不小心招惹了他,谁知道这男人就非要娶她。好吧,既然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于是她逃,他追。她费尽心思用尽手段,他笑容自信伏线千里,撒下温柔的大网,只待她回首落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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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神马的都是浮云,实际上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和一个痴情专情深情的腹黑男你追我逃在扑倒和被扑倒之间挣扎角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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