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挽歌

死这位老皇帝，他带来的军队几乎全部覆灭。

    幸好这位威名远播的老皇帝最终还是被打败了，擦过额角渗出的冷汗，弥撒拿出一把锋利的精钢匕首，递给一直坐在自己身边观战的希瑟。

    “希瑟殿下，按照说好的，最后这一下，由您亲自来。”

    希瑟沉默地接过了匕首，他知道，这是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

    亚瑟已经奄奄一息，他的国仇家恨都能在今天一并报了，可此时的他，心中没有一点报仇的喜悦，反而是充满了悲凉。

    他顺着士兵的指引上了一架战机，很快便飞到了痛苦地喘息着的赤红色巨龙身边。

    巨龙的身上被炮火轰出了上百个的触目惊心的血洞，粘稠的血液不断从伤口泂泂流出。

    希瑟绕过战机的残骸，走到了巨龙首前。

    巨龙逐渐失去生命光辉的翡翠色的眼睛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了他渺小、孤独的身影。

    希瑟知道，亚瑟认出了他。

    他的双腿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虽然这条巨龙已经无法攻击任何人，可直到这一刻，他身上那种强大不可侵犯的气场还是丝毫都没有减弱。

    因为身世原因，查尔斯一直尽量不让他出现在亚瑟和付辰晖面前，所以他见到这个人的次数非常有限，且每次都是在很远的地方注视着他，他恨他，可他也从小就怕他。

    为了给自己壮胆，希瑟把那些由他母亲深深刻印进他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你毁了我的家族，你杀死了无数我的族人。你杀死了我的祖父祖母，我的父亲，你还害死了我的母亲……”想起母亲临死前仍然不肯瞑目地抓着他的手腕逼他发誓今后一定会为他们家族复仇，希瑟的眼泪就再也无法抑制住。

    从有记忆开始，他的那位美丽却从来不会笑的母亲就一直不断地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有多么可恶。

    原本他的母亲应该是坦利雷安王朝尊贵的公主，可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坦利雷安王朝覆灭了。而他的族人，他的亲人，也在那时候被眼前这个人下令杀死。

    他的外祖母跟着王朝残部逃了出来，外祖母将报仇的种子深埋进母亲的心中，而母亲，又将这颗种子埋在了他的心中。

    他的母亲为了报仇，不惜去勾引已经有了家室的查尔斯国王，可是在查尔斯国王深深地爱上了他母亲的不久后，他母亲的身份暴露了，眼前这个人立刻派来杀手，将他的母亲杀死。

    被塞进衣柜，年仅五岁的他亲眼见到母亲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液流了一地。母亲充满恨意的眼睛，却一直注视着藏在衣柜中他的。

    这些记忆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他最可怕的梦魇，也是因为这些梦魇，在王朝残部找到他的时候，他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为他们做事。

    今天他终于可以报仇，淬了剧毒的匕首就在他的手上，只要把这把刀□□眼前这条巨龙的喉咙里面，他就再也无法站起来。

    可是那一刻，他害怕彷徨了。

    他是狮子的后人，可他却是被龙养大的。

    查尔斯将他视为己出，歌赫拉皇后也从未为难过他，路德维希更是真正将他看做了兄长。

    而他，却背叛了他们，让路德维希和沈凌陷入困境，现在还要杀死他们最亲近的人。

    他究竟是个多么卑劣的小人，才能够做出这些事情。

    他颤抖地举起右手中的匕首，眼前的巨龙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凌厉萧瑟的风将地上的沙石掀起，将希瑟身上的黑色外套吹得猎猎鼓动。犹豫了很久，希瑟最终还是放下了匕首。

    亚瑟已经要死了，他的这一刀又有何意义呢。

    他低头看着银白的刀面上倒映出来的他那张因为仇恨扭曲丑陋的脸，不由苦笑，这一刀与其用来杀死亚瑟，倒不如杀死他自己。

    反正他的上半生因为仇恨而活得痛苦不堪，报了仇后，他的下半生却又要因为愧疚和自责而继续痛苦下去。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死亡反而是最好的逃避。

    他拿着匕首对准了自己心脏的位置，这时，远处宛若一颗璀璨流星向着边飞来的战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下意识地想到一定是新银河帝国派来的军舰，马上扔下匕首，快速跑到自己的战机边跳上去，驶离这颗星球。

    仅仅只用了三个小时，圣骑士战舰便将弥撒率领的残部全部歼灭，只有弥撒本人，变成魂体形态逃过了一劫。

    付辰晖走下战机，来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巨龙身边。

    他在巨龙龙首边上坐下，用布满老茧的手温柔地抚摸巨龙皮革一般粗糙的脸。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付辰晖这句话是笑着说出来，可是当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的眼眶里面却盈满了泪水。“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输。”

    “我没输！”奄奄一息的巨龙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发出了一声有气无力的怒吼。“你……你没看到，这里全部都是我的杰作吗？”

    付辰晖转身看了一眼这一片到处都是战机残骸和燃烧的驾驶员尸体的修罗场。

    “好，你没输。”回转过头，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哄骗一个哭着要糖吃的五岁小孩，“你最厉害，永远都不会输。”

    “那当然，亚瑟大帝怎么会输。”高汶第一个走到付辰晖身边，“他可是全帝国最强大的兽人。”

    “除了小公主——不，除了老公主，我可就没见他在谁面前吃过瘪。”凯也走到了近前。

    “你说反了吧，一直以来我们的小公主可都是被他吃得死死的。我还记得当年他走到我们训练营，当着训练营一百多号人宣称小公主是他老婆的事情，啧啧，那叫一个霸气。”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加雷斯的脸上不由带了笑意。

    见到昔日的老伙伴，潘毅原本已经黯淡的双眼重新焕发了光彩。

    他回忆起了自己的这一生，比起其他兽人，他的一生也算是漫长且精彩的了。

    他从一个偏远落后星球的野小子，最后成为了帝国霸主，遇到了自己最爱的人，结交了一群值得交付生命的朋友，最后还有了孩子，有了孙子，怎么看，他这一辈子都算是活得值了。要说起他目前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见到自己的重孙子了。

    想起自己宝贝的孙子，潘毅卯足了最后一口气对付辰晖说道：“西、西莉亚在字母d星系，去……去救他们——”

    巨龙眼中亮起的光彩逐渐涣散，微抬起的龙首重重地落在地上，他这辉煌的一生终于走到了尽头。

    付辰晖沉默地将他的眼睑合上，身后三人安静地注视着巨龙，不约而同地向他敬起了军礼。

    耳边行星风“呼呼”吹响，仿佛是在给这位开创了一个新帝国的霸主唱响了最后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