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装神弄鬼

    “朱荣，你来告诉朕，安乐这是……这是怎么了？”泰兴帝只觉得眼前发黑，被总管太监王公百扶着在一旁的雕花凳上坐下，歇了好半晌才说出话来。

    太医正朱荣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虽然已生华发可脸上几乎看不出纹路，看起来仙风道骨，只是这时候一脸为难——陛下不高兴了，就会有人过的不幸，朱荣此刻实在不希望被点名。

    朱荣心想：陛下发问的语气如此恼怒，可见心中怒火正盛，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正，治病不知命，事情都到这份儿上了，他又能做什么呢？

    安乐公主名门阳火归元，早已不是半个时辰前阴阳绝离之态，现在只余下寸口脉象稍有些虚浮，再无大碍，加上她眼神清亮有神，自己就算是昧着良心，也说掰扯不出其他话来，但实话实说，恐怕陛下刚刚提出的问题就难以回答了。

    朱荣一味沉默，更让泰兴帝心中发悚，他忍不住狠狠一拍桌面，高声道：“怎么不敢说了？！快回答朕，安乐这到底是染上了什么病，她竟忍不出父亲了！”

    朱荣俯首将额头贴在寝房中铺就的长毛地毯上，可皮肤一触到地毯轻软的材质，他更加不敢回答了。

    宫中铺地毯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稍有些体面的宫中妃嫔寝房里都会有几块或大或小、图案优美的地毯，可安乐公主寝房里这一块地毯是西域都护府送上来的贡品，且不说长三丈、宽二丈的巨大面积，只说上面编织出的花纹便足够令世人惊叹——《山河轶闻注》是一部游记，上面写满了中原地区之外的地点所有的奇异动物，书中记载了三百多种，而安乐公主寝殿里铺着的地毯上，将这三百多种稀奇古怪的动物之间编成了充满童趣的故事，并且用这三百多种珍奇异兽的皮毛共同编织成了一条地毯。

    普天之下，只此一条！

    安乐公主有这样的盛宠加身，朱荣胆子再大也不敢把在心里过了几遍的诊治结论说出口！

    “你不敢说是吗？”泰兴帝暴怒的声音忽然收敛，发出一声浅笑，放柔语气轻声道：“朕记得你的第三子体弱，今年打算划了他服役的名额，花钱买个名额，让他在家里安心养病。”

    朱荣心里咯噔一声，险些稳不住心情抬头向泰兴帝看过去，可他死死攥住拳头，除了加重的吸气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乌桓今年战事不稳，需要再调一批正卒过去——现在想对朕说说安乐的病情了吗？”泰兴帝状似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句朝局，然后垂下眼眸看着跪在地上已经颤抖成一团的朱荣，语气颇为欢畅。

    “请陛下开恩！是臣无能，没治好公主的病。公主年幼，恐怕因为之前惊吓过度，患上了离魂之证！”朱荣说着用力磕了几个响头，急急忙忙的说，“陛下圣明，臣一字的虚言都不敢说，臣三子身体柔弱、不堪长途跋涉，真的不能离开臣身边。”

    泰兴帝听到朱荣说出的诊断，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可他深吸一口气将这些恼怒的情绪压下，直指问题核心：“离魂证对安乐日后有没有影响？会不会留下隐患？”

    事关身家性命，朱荣不敢再拖延，赶忙解释：“古医书曾载，患上离魂证是因为遭受了远超过病患承受极限的磨难，因此病患才会忘记前尘过往。但只要不再经历同样的事情，就不会对公主日常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只是，这……安乐公主过去所学，怕是都需要重新教导了。”

    不等泰兴帝开口，唐皇后露出笑脸，安心的说：“安乐才三岁，纵然学过什么忘记也不妨事，她身体无碍便好。”

    泰兴帝没有唐皇后的兴奋，慢慢皱紧了眉头，略显迟疑的说：“安乐什么都不记得了，如何处置崔蒹葭？”

    收拾崔蒹葭不难，真正难的是如何找个名正言顺让张太后哪怕胡搅蛮缠也没办法驳倒的理由——毕竟是亲娘，泰兴帝也有自己的为难之处。

    想到这些，泰兴帝只觉得头疼，想不通年轻时候自己为何想不开，偏要将生母扶上太后的宝座跟自己作对。

    安乐当初是跑去看莲池开满的莲花的，身边自然是带了不少宫女，可随着她身边的人却都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离开了，安乐到底是怎么在崔蒹葭面前落水，最终险些溺毙的，随着安乐患上“离魂证”，竟然没人说得清楚，少了直接弄死崔蒹葭的最好借口。

    崔蒹葭身份尴尬，可哪怕以谋反罪论处，一个未成年的女子也不再杀头的行列里面，再加上张太后的维护，泰兴帝动她就显得没有帝王的胸襟了，眼下能够光明正大指认崔蒹葭的安乐忘了前尘过往，事情一下子陷入僵局。

    只要泰兴帝还要脸，他就不能简单粗暴的收拾崔蒹葭。

    安乐公主的生母唐妙蓉几乎将嘴唇咬烂，抱紧了女儿不肯说话，唐氏高门显贵，教导出的女儿都读书识礼，断做不出张太后那种打滚哭嚎、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可以随便将脸面丢在地上踩的事情。

    她心中悲痛也只能默默垂泪，之前悲伤过度喊出的几嗓子的行径已经让唐妙蓉无地自容了。

    一直用干净却陌生的眼神接触这个世界的小女娃却在这时候眨了眨眼睛，明媚的杏眼直直看向远方，凭白透出一股阴森。

    她眼睛平望着前方，茫然得找不到焦点，拖长了声音嘶哑的说：“娘，我害怕，好难受。娘，我要死了吗？”

    “长乐？！”泰兴帝和唐皇后都被女孩，忽然出现的一嗓子吓坏了。

    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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