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见荆王云淡风轻的样子，顾效心中略觉他这话有些过于凉薄，但也不好置喙，只按下不提，且道：“夏泓已在玉京安顿好，想问殿下下一步该如何？”

    荆王将锦袄披在肩上，像个老头子一样把手笼在袖筒里，笑道：“他既然回了京，怎能不回夏家？如今夏家出了一位有孕的宫妃，只怕更用得上他。况且他也一年不曾见过他妹子，如今暂时无事，且让他回去歇歇吧。”

    顾效应下，又道：“如今殿下在宫中比往日更艰难，饮食用度上更是防不胜防，既然已封王，不如请旨迁出宫外入住王府。办起事来也便宜。”

    荆王笑了：“子锡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岂不闻最危险之地便是最安全之处？夏贵妃生产之前，我待在宫里才是最安全无虞的。至于传送消息办事，既然已决意动用当初父亲的人脉，便不用担心此事。那几个内监侍卫都是受过父亲大恩惠的，又决意效忠我，就该有随时可能送命的觉悟，你有什么事尽管遣他们去办吧。”

    顾效眉头微凝，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看着缩在床头的荆王，身形矮小，又缩着身子笼着手，乍一看便真像个小老头一般，竟很有些陌生，且心思阴沉狠戾，也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却说素月一路赶去了隆福殿报信，董太后听了，默然不语。寿春长公主在旁见了，忙道：“这事是阮宁妃过了，当初之事也不能怪阿媞，实在是阴差阳错。”

    董太后叹了口气，和缓道：“那件事也有哀家之过，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你素日和阮氏要好，就替我传个话去，就说事情总归时过境迁，这些年阿媞心里也不好过，任她如何惩罚都没吭过声，你让阮氏就当为哀家那尚在襁褓就夭折的小孙儿积阴德，到此为止吧，哀家日日诵经，祈求佛祖让几个孩子早登极乐。若阮氏实在放心不下旧事，便让她来佛堂陪哀家一道诵诵经，也是修一修和那孩子来生的缘分。”

    寿春长公主正恨不得有个得用的机会，好将功补过，忙接了话，带了朱宣娇走了。

    董太后轻轻吁了口气，轻抚着胸口道：“这都是些什么事，一日一日总不能消停安生。”

    杨嬷嬷道：“太后若嫌宫里人多事多，不如带着公主和荆王去甘泉行宫里住段日子，那里有温泉，比宫里暖和，更宜养病。”

    董太后眼睛微亮，但略一思忖，还是摇头：“阿镕身子未好，不宜挪动。且夏氏生产之前，他最好还是留在宫内，才会让皇帝放心。”又道，“但一个月后便是先帝六十冥寿，皇帝要去皇陵祭祀，我必然也是要同去的，前后足有大半个月时间不在宫内。”

    杨嬷嬷也发愁：“太后走了，宫内岂不是没人照拂荆王殿下，若有个什么事也没人给他做主。”

    出乎意外地，董太后并未赞同：“纵然有些小龃龉，哀家也不会给他做主。”

    杨嬷嬷一愣：“太后这是为何？”

    董太后将腕上佛珠一圈一圈取下，整理好放在枕畔：“老杨你也是老了。今日阿媞被阮氏所欺，我为何不出面维护，莫非你还不明白么？”

    杨嬷嬷一番思量，继而恍然，抬起眼道：“太后是想，让公主和荆王殿下也忍？”

    董太后道：“形势比人强。皇帝年富力强，哀家却已经年老，总会走在皇帝前面。以阮宁妃的得宠和势力，如今已经近乎执掌后宫，倘若我今日给阿媞撑腰，便是让阿媞正面和她对上，这份仇怨便更深。阿媞不得父亲宠爱，若再和阮宁妃成死仇，等哀家一走，岂不是四面楚歌，岌岌可危？不如现在且让阮氏出口气，时日一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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