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日一久，或许慢慢就淡了，横竖这些零碎折磨并不伤筋动骨，不会有大碍。阿镕也是如此，现下他越凄楚一分，皇帝那里就会更少一分戒心，他也就越无忧。”

    杨嬷嬷眉头挤成一个川字：“太后虽然想得清楚，但人心难料。阮宁妃心里，公主与她可是杀子之仇，她一生只有这一个儿子，又因无子与后位无缘，只怕心里早恨透了公主。这等刻骨恨意岂是轻易能解的？”

    董太后坐直身，眼神犹如深潭，一丝风波也无：“若果真如此，哀家也不必顾及皇帝，自有宫规惩处。”

    杨嬷嬷还是忍不住心疼宝庆公主：“既然如此，何不索性如今就办了？也免得公主还会白白受苦。”

    董太后手在锦被上轻轻一拍，责备道：“糊涂！这苦怎是白受？阿媞到底是阮氏的晚辈，若我因她而强硬处置了阮氏，她又岂能独善其身，能不受连累不被人非议？且在面上吃些亏，让人知道是谁在蓄意为难另一个，将来才好借势行事。须知名声威望也是一道保命符，阿媞好容易有了个宽厚娴雅的评价，轻易毁了，再想立起来可就难了。”

    彼时已经过午，玉京宽阔的大朱雀街边一座最大的坊内，朱漆刷就的大门边来了几个风尘仆仆的骑马之人，领头的是个身材挺拔的十七八岁少年，他到了门前，纵身下了马，对门房淡淡一笑道：“去开门，我回来了。”

    进得二门，他并未往正房去，而是一拐弯，往西侧方匆匆而行，这里本就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自然地形十分熟悉，拐过一个小花园，迎面站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妈妈，见了他，半是欣慰半是伤怀地抹着泪，伸出另一只手，颤声道：“是泓哥回来了？”

    夏泓心头一酸，忙上前接住她的手，笑道：“纪妈妈，是我。你可好，妹妹可好？”

    纪妈妈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番，见没有损伤，才欢喜道：“好，好。我好，姑娘更好。这几天天暖和，她已是不大喝补药了，只每日早晚各一碗银耳燕窝粥。脸色却比以前好了不少，有时天气好，还能出门在小院里走走。你今日回来，她一高兴，就会更好了。”她是夏泓母亲的老仆，如今是照顾夏宓的，知道夏泓最担心妹妹的安康，便忙不迭将夏宓的现状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夏泓听得心头沉重散了一半，笑道：“那就是极好。”眼看妹妹的小院遥遥可见，他心中雀跃，正要加快脚步，忽听得后面有人唤他，竟是男子的声音。

    回头一看，却是一个小厮跑了过来，这内宅原本小厮们是不能擅自出入的，想必是事情紧急，这小厮也顾不得规矩，直接就冲了进来。

    “二少爷，老爷请您过去。”到得身前，那小厮喘着气道。

    夏泓眼中喜色骤然一凝，道：“你稍等一等，我去见了大姑娘就来。”

    小厮虽然脸上带笑，却执意不肯：“老爷说，务必请您立刻过去，一刻也不能耽误。”

    夏泓听得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大姑娘的院子就在眼前，我不过进去和她说句话，一盏茶的功夫就够了。”

    小厮见他脸色不好，便也收了笑，公事公办道：“这是老爷亲口吩咐的，必须立刻去见他。二少爷何必为难我们下人？”

    夏泓彻底冷了脸，纪妈妈见状，忙道：“泓哥先去见你叔父吧。姑娘想必还在午睡呢，等你见完人，她也正好睡醒了。老爷是长辈，别让他久等。”说着，又轻轻推了他一把。

    夏泓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不远处小院上收了回来，颇为不甘地冷冷瞥了那小厮一眼，到底只得依言回头往外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