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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大结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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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玄月见他们总算是凑了过来,于是勾起嘴角,冷冷的说道:“本王如何能知晓?本王也是昨儿个夜里被召进宫里去的。唉…皇上胸口中了一剑,只怕是…唉…太子殿下还年幼,这可如何是好…”

    麒麟王的话,令他们心里产生了不小的动容。

    麒麟王是皇上最信任的亲王,也是能够自由进出皇宫的,他说的话,自然是最令人信服的。

    “如此一来,那天逸的江山难道要交到一个奶娃娃的手里?”

    皇甫玄月满意的看着自己制造出来的效果,不着痕迹的笑得诡异。

    距离京城数百里的一个村落里,几个穿着打扮都很怪异的男子隐藏在一个农家小院儿里,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他们个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农民。他们身上的衣袍也显得有些不太合身,感觉随时都要裂开一般。

    “将军…京城传来的消息,说小皇帝被刺身受重伤,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其中一个瘦高个儿警惕的打量了一番四周,这才激动地说道。

    被围在中间的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健硕男子沉吟着,半晌没有开口。紧挨着他一旁的两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听闻了这个消息,眼睛也亮了起来。

    “爹爹…看来咱们的人已经动手了,机不可失啊!”

    “是啊,爹,这正是咱们举兵城下的大好时机!”

    为了这一刻,他们隐忍了多年,再也无法继续等下去了。当初先皇病危之时,他们就想过起事的,可是没想到,最终还是功败垂成。不过,好在他们窦家军的势力没有完全被打垮,仍旧还有很多旧部跟随着他们,打算东山再起,共创荣华。

    “将军,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怕是难以达成所愿了…”皇甫临的势力日渐壮大,羽翼日渐丰满,若是再不采取行动,以后想要夺回江山,就更不容易了。

    原来的威廉大将军,如今应该在边陲做苦役的窦至善脸色黑沉如铁,嚯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一块铁牌子,将它高高举起。“当今天子昏庸无道,溺宠妖妃,置祖宗规矩于不顾,又接二连三与邻邦为敌,陷天逸于不义。我等忠义之士,为了天逸的江山社稷,挥师南下,入京勤王!传本将军的命令,三日之内会师石门镇。”

    “遵令!”那些跟随着窦至善的将军们兴奋地跪倒在地,仰望着那铁令牌,个个激动不已。

    他们等待了两年,终于找到机会一雪前耻了。

    窦至善尽管被削去了军职,被贬为庶人,贬为劳役,可是他在军中的威望依旧不低。许多军中将士都唯他马首是瞻。在他们的眼里,只有窦大将军,并没有当今天子。这也是皇甫临没有将窦氏一门尽数斩杀的原因之一。

    不过,这两年来,皇甫临也没有闲着。军中的大权夺回自己手里,他也开始积极地培养自己的亲信。所以,窦至善自以为是的认为做得隐秘,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皇甫临的监视之下,一览无余。

    “皇上的计策果然奏效,窦至善纠结了一帮乌合之众,正朝着石门镇集结呢。”皇甫玄月慵懒的躺在树荫下的软榻上,一手护着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的宝贝闺女,一手拨弄着耳边的发丝,吊儿郎当的说道。

    霓裳正抱着儿子喂奶,听到这个消息,眉头微微上挑,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担忧。“皇上部署了这么久,也该收网了。”

    “是啊…两年的日子,也不算短了。”那些心存妄念的鼠辈,也该得到教训了。

    皇甫玄月看见闺女一个劲儿的朝着他脸上凑,口水沾得到处都是,眉头不由得皱起。这丫头貌似很喜欢他这个爹爹?

    霓裳也看到了他的窘迫,将吃饱的儿子放到软榻上,然后将女儿从他身上捉了下来。看到女儿对夫君垂涎欲滴的模样,她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总觉得被人抢了什么宝贝似的。

    皇甫妙颜抬头,望了霓裳一眼,似乎有些幽怨。

    “这丫头似乎不高兴了?”霓裳看着她扁着小嘴泫然欲泣的模样,哭笑不得的说道。

    皇甫玄月捏了捏闺女的脸蛋儿,哄到:“颜颜乖…陪哥哥睡觉觉去…”

    皇甫妙颜惊愕的瞪大双眼,嘴角抽了抽,恨不得大声的反驳:你才要去陪哥哥睡觉呢,你这是公然的要你的女儿*吗?

    皇甫玄月一句无心的话,令他的宝贝闺女别扭了半晌。不过,他自己倒没有发现哪里出了错,依旧笑得肆意。当然,他的另一层意思,也很明显。他不喜欢儿子霸着心爱的女人不放,霓裳是他一个人的!

    皇甫玄月的那点儿心思,妙颜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看他整日粘着娘亲的狗腿模样,妙颜感到很不齿。

    堂堂的一国亲王,竟然整日围着一个女人转,像什么话!

    不过,这话她也只敢腹诽,不敢宣之以口。毕竟,美人爹爹和香香娘亲感情甚笃,他们做子女的应该感到高兴,而不是在背后戳脊梁骨。

    临近盛夏,屋子外的空气变得燥热起来。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让人有些晕晕欲睡。霓裳觉得有些困顿,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于是在皇甫玄月的怀里蹭了蹭,含糊的将侯夫人所求之事说了一遍。

    皇甫玄月一手搂着娇妻的纤腰,一手打着扇子,好让她睡得更踏实。“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总之,她死不了!”

    “怎么说?”霓裳强迫自己睁开眼睛,问道。

    “皇甫烨那小子被我丢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去自省去了,等他有了悔过之意,我自然会放他出来。至于那个王吟雪,我已经派人给她送了消息。她离家出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你放心,一路上会有人照应的。他们一家子能否有缘再聚,那就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皇甫玄月将一切都算计在内,所以霓裳的担心是多余的。

    见他考虑的如此周全,霓裳也放心了,不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

    看着娇妻佳儿,皇甫玄月忽然觉得心里溢满了幸福。

    曾几何时,他想过会有这么一日?拥着心灵相通的妻子,看着两个娇嫩可爱的宝宝在身边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儿。天伦之乐,也不过如此吧?

    与京城的紧张不安相比,远在边境的君霓枫却显得惬意无比。曾经的一代杀手,变身战场上的将军,肆意挥洒建功立业这样的场景,还真是有些像做梦。

    如今,敌军听到君霓枫这三个字,就吓得魂不附体,许多城池都不战而胜,因为敌军首领要么弃城而逃,要么自杀报国,君霓枫不费吹灰之力,一路横扫千军,将天逸周边一个小国全都收归到了天逸麾下。

    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与天逸相邻的天启国,安营扎寨下来,君霓枫一刻也不停歇的计划部署着,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踏平天启,早日班师回朝。

    离家已经月余,不知道家里情况如何了。想到柔姈那依依不舍的神情,君霓枫每每午夜梦回,总会梦见他们惜别的那个场景。如今他不在家,不知道老夫人是不是又开始不安分,找各种借口为难柔姈。

    白日里,他一心一意都放在战事上,不敢有半点儿的分心。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惦记的最多的还是家里,那个温柔娴淑的女人。

    “将军…”手下的副将唤了他几声,君霓枫才回过神来,淡淡的问道:“什么事?”

    “将军,朝廷拨下来的饷银已经不多了,天启不比南边的那些小国,天气严寒,据说许多地方都开始下雪了。若真的要开战,这些军备是远远不够的…”作为副将,他考虑的要更多。

    君霓枫微微蹙眉,问道:“京里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那副将迟疑了片刻,才答道:“听闻皇上遇刺,似乎挺严重…”

    皇上竟然会遇刺?君霓枫听了这个消息,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麒麟王府可有什么动静?”

    副将先是一愣,有些不解的答道:“麒麟王府倒是没什么事情发生,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么,那就是不严重了?君霓枫终于安了心。既然皇甫玄月都没什么动作,那就表示皇上并无大碍。

    “吩咐下去,让管粮草的将领将剩下的银子,拿去附近的乡镇,全部换成厚实的棉袄和口粮,不得有误!”

    副将不敢耽搁,于是领命出去。

    一个将士,最重要的是服从上级的命令,这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跟着君霓枫的时日不算长,但是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未出现过纰漏。故而,君霓枫的命令,他从未怀疑过。

    越是接近天启,天气越是寒冷。君霓枫骑在马背上,白日里四处去观察地形,做好战略部署。晚上则将将领们召集起来,详细的商谈防守计划。

    起初,君霓枫刚上任的时候,那些将领们大多都是不服气的。他们半生戎马,却要被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小子呼来喝去,他们心不甘情不愿。

    君霓枫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原本做了大将军,该死件很威风的事情,可真正到了军营里,就会有种束手缚脚的感觉。不过,好在军营里的老少爷们儿大都是朴实而单纯的。谁带领他们打了胜仗,谁就是他们心里的英雄。

    君霓枫不善言辞,但是在战场上勇猛无敌,与他那儒雅高贵的儒生形象完全是两个样。也正因为这样,他初战告捷回到军营之中的时候,那些还颇有微词的老将们也都心服口服,变得恭敬起来。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君霓枫带着他们四处征战,建立大大小小的战功无数,更加稳固了他在军营中的地位。

    “将军,前方探子来报,天启国边城有异动。”一个将士一路小跑过来,高举着一封信函,跪在地上。

    君霓枫狐疑的接过那信函,干净细长的手指轻轻地展开,迅速的浏览了一遍,眉头不自觉的蹙起,似乎有着一些不相信。

    “这封信,谁送来的?”他挑眉问道。

    “属下不知,是守城的将士无意在城门上发现的。”那将士喏喏的开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闯祸了。

    君霓枫抬手,将他打发了出去,然后才又仔细的琢磨起那封信来。

    纸张上的字迹虽然流畅而且有气势,但却带着一股女子特意的娟秀,似乎是出自女子之手。正在狐疑中,一只灰色的鸽子从天而降,正好落在他的肩膀上。

    趁着四周无人,君霓枫从鸽子的脚掌上取下信筒,然后将鸽子放飞了出去。回到营帐中,君霓枫小心翼翼的将书信展开,那熟悉的字迹令他安心了不少。

    信上的内容很简洁,却也给了他莫大的帮助。

    信是皇甫玄月送过来的,不过字迹却不是他的,而是出自女子之手。他猜测,那是霓裳的杰作。

    信上说,侯府一切安好,老夫人病重,被送去庄子里静养了,叫他不要担心。另外,还提到在天逸边城,会有人接应他。那人他也是认识的,是失去踪迹许久的女侯爷——格敏。只不过,她如今与皇甫玄月达成了协议,各取所需。霓裳所说的帮手,便是这位女侯爷。

    君霓枫放下手里的信件,心里洋溢着暖暖的气息,让他焦躁不安的心渐渐平静。

    想必那封警示信,便是格敏送来的了。

    对于格敏,君霓枫几乎没将她当成是女人。一个比男人还要彪悍霸道的女子,是不为男人所喜的。他还是觉得楚柔姈那样的温柔谦和的女子比较适合他,能够给他温暖的感觉。

    “将军,好消息!”君霓枫正愣神,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便笑着闯了进来。

    君霓枫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悦,反而温和的问道:“何事?”

    “朝廷派人给咱们送军饷来了!”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尤其是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刻。

    “可知道是谁负责押运粮草?”君霓枫不擅长与官场的人打交道,自然要先打听一番,免得见了面闹出许多笑话。

    那将领早就打听清楚了,唠唠叨叨的在君霓枫的耳边说了许久,才请示道:“将军,是否要将人请营帐?”

    君霓枫给了他一个哂笑的表情,道:“去请吧。”

    “得令!”那汉子大踏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穿着官袍,小眼睛留着小撇胡子的清瘦男子。

    见到君霓枫的那一刻,男子倨傲的脸色才稍微有些收敛。扶了扶袖子,那粮草官才走到君霓枫的面前,腆着笑,说道:“听闻将军又打了胜仗,真是可喜可贺啊!”

    “章大人,是吧?一路上辛苦了。”君霓枫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算是非常客气了。

    那位章大人见他态度不冷不热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可是看着四周那些身强体健的将领,他又不敢发作,只得强忍着心里的怨气,阴阳怪气的说道:“不敢当!将军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本官怎么当得起这一声辛苦?”

    君霓枫对官场的这些勾心斗角没多少兴趣,也没空理会他的装腔作势,只是打了个手势,便率先走进了营帐。

    那位章大人还要继续高谈阔论,述说自己能够将粮食安全运达是多么的不容易,可惜没人聆听他的这些废话,都跟着君霓枫走了进去,根本就是将他当成了空气。

    “哼…打了胜仗就了不起么?等回到京城,看我不参你一本。敢目中无人,简直是自讨苦吃!”章大人嘴里念叨着,但是却不得不跟在他们身后进了营帐。

    君霓枫的营帐里,从来都是干净整洁的,除了几张摆着酒水的桌子,便再无其他。章大人原本还以为可以有歌舞可以解解乏呢,却没料到堂堂将军的营帐,竟然如此的简陋不堪,看向君霓枫的眼神顿时变得鄙夷起来。

    当了大将军又如何,日子过得这般寒酸,还真是够丢人的!

    君霓枫瞥了这位章大人一眼,知道他心里作何感想,却也没有揭穿他,只是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与众将领畅饮起来。

    “将军,请!”

    “众位将领,请!”

    君霓枫与手下的将领们互相敬酒,章大人却好像完全被忽视了一般,这让他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说话也变得难听起来。

    “如今国库紧张,皇上日理万机,根本无暇顾及,咱们尚书大人为了这批粮饷,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君侯爷在前方奋力杀敌,可也别忘了记住这份恩情。”章大人见无人理会,便自说自话起来。

    瞬间,整个营帐便安静了下来,那些将领们更是瞪大了双眼,一脸愤怒的望着那位趾高气扬的粮草官。

    君霓枫手里的酒杯顿了顿,才开口说道:“食君俸禄,忠君之事,不是做臣子该做的事么?章大人这话的意思,是说君某不够忠君爱国了?”

    章大人原本以为这个闷葫芦是个好欺负的,是个头脑简单的武将而已,可是他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君霓枫在京城的才名,一个文武双全的奇才。皇上为何会钦点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统领三军,也不是没有一点儿道理的。

    看着哑口无言的章大人,那些将领们脸色变了变,将心里的怨气发泄了出来。

    “我等在前方奋力杀敌,九死一生,怎么就不忠君爱国了?”

    “章大人的意思,莫非这运送粮饷不是皇上的意思,而是尚书大人的恩赐?”

    “敢出言羞辱咱们将军,欺负咱们没脑子么?”

    那些武将都人高马大,平日里粗野惯了,说话毫不客气,声音也大的离谱。故而,那位章大人被吓得跌坐在椅子里,只差没有尿裤子了。

    “小臣…小臣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敢对咱们将军无礼,你好大的狗胆!”将领们个个眼睛瞪得如铜铃,恶狠狠地望着这个不识好歹却胆小如鼠的男人。

    这就是狐假虎威的下场。

    有时候,狐假虎威也是要分场合的。

    章大人自从那日被吓到之后,就一直不敢再出现在君霓枫的面前。连带的,尚书大人交待的任务,他都没办法开口。

    他还记得,离开京城的头一日夜里,户部尚书大人找到他,先是说了一番事实而非的话语,而后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将君霓枫拉到自己的阵营当中来。就算是不能让他成为自己人,也要让他记住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日后也要向他讨要些好处。

    可惜,他错估了君霓枫这个人,也低估了他在军营里的影响力。

    一连几日,章大人都没见到君霓枫,后来再得到君霓枫的消息,他已经悄悄潜伏进了天启国,根本不在军营里。

    章大人一甩衣袖,只得恨恨的咬牙离开了。

    回到京城,章大人将君霓枫的恃才傲物添油加醋的禀报给了户部尚书,又在一旁怂恿着说道:“大人,那毛头小子也太不识好歹了…不如趁机奏他一本,也好让他瞧瞧,得罪大人的下场!”

    户部尚书沉吟了良久,才抬起头来,说道:“如今还不是时候,皇上遇刺尚未苏醒,就算上了折子,也无济于事…”

    “就算皇上晕迷至今,不是还有耿相监国么?谁不知道那君侯是麒麟王妃的胞兄,皇上对他有着偏袒。但若是耿相来处理此事,就要公正多了…”章大人依旧不死心,一心想着要为自己找回一些面子才善罢甘休。

    “君侯如此的态度,分明就是没将大人您放在眼里啊!日后若是论功行赏,岂不是要骑到大人您的头上来?”

    户部尚书姓荀,在朝为官三十余载,是新皇登基之后才有幸升为尚书的。原本,他也只是个三品的侍郎,而且在那个位子上一呆就是十数年。好不容易升任正一品的尚书,那官架子自然是要大一些的。

    如今被一些年轻的官员骑到头上,心里肯定是不大舒服的。

    不过,相比起这位没脑子的章大人,他还是稳重多了。“章大人,这一路上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

    “大人…”章大人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的上峰,嘴巴半晌合不上。

    荀尚书将章大人打发出去,双手不由得握成拳头。

    新皇登基之后,他一直小心翼翼的侍奉着,不敢有半点儿的私心。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新皇启用青年才俊,他们这些老臣子全都成了摆设,他心里就很不是个滋味。最累最苦的活儿都是他们做,但升任最快的,却是那些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年轻一辈。

    新皇继位,自然是要培养自己的势力,这无可厚非。可是他们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一朝却要被别人所取代,这样的痛苦,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的。

    他不甘心就这样被年轻的后辈所取代,很不甘心。

    掂量了许久,荀尚书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个空白的奏章行云流水般的书写起来。

    皇宫大内

    “皇上,这是近几日的奏折,请过目。”因为皇帝病重,故而朝政大事都由耿烈代为处置。不过,在奏折发放下去之前,他还是要拿过来请皇帝过目。

    他也算是少数几个知道内幕的臣子,心里对皇上假借除去贼子为借口,实则躲在后宫偷懒的行径感到很不齿。

    皇甫临随意的拨弄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慵懒的说道:“说说吧,都有些什么事?”

    耿烈有条不紊的将近来发生的一些拿得上台面的事情一一禀报,清越的嗓音回荡在整个坤华宫内,显得格外的悠扬。

    “运往边境的粮草已经抵达,君大将军回禀,天启国自乱阵脚,他打算趁机一举攻入天启国度,请皇上定夺。”

    “准了。”

    “影国的余孽被押解进京,却在沿途遭到暗杀,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随便找个地儿埋了,就说是死于疫病。”

    “另外,户部尚书上书,参了君侯一本,说他功高震主,恃才傲物,藐视皇恩。”

    皇甫临微微一愣,继而挑眉道:“这些老家伙,还真是不甘人后啊。朕不过是启用几个年青后辈,他们就沉不住气了。”

    “那皇上打算如何定夺?”耿烈不缓不急的问道。

    皇甫临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单手支撑着脑袋说道:“朕尚在昏迷当中,做不了任何决断。”

    好一个赖皮的皇帝!

    耿烈抱着一堆奏折起身,在皇甫临戏谑的目光中退出了皇后的寝殿。

    又过了几日,荀尚书见奏折迟迟没有响应,心里便开始变得忐忑起来。莫非他的心思被皇上察觉了?忐忑了几日,荀尚书终于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便在某日下朝之后,秘密的去了丞相府。

    “耿相。”

    “荀大人。”

    两个人客套了一番,便各自落座。

    花厅里只听得见杯盏相碰的声音,再无其他。

    荀尚书斟酌了一番,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探的问道:“皇上近来身子可好些了,什么时候能够上朝?”

    众所周知,皇帝如今昏迷不醒,政务都是由耿烈和几位内阁大臣共同打理。他这样问,也不过是惺惺作态,不想让人拿捏住把柄而已。

    耿烈轻描淡写的瞥了他一眼,心不在焉的答道:“御医们已经在尽量的诊治了。”

    这话里包含的意思是皇上的病毫无起色?荀尚书抓住了这样一个信息之后,心思就开始转动起来。小太子如今尚小,就算要登基,势必也会由太后垂帘听政,直到太子长大成人之后归还权柄。太后一个女人家,又能有什么主见,还不都是听取他们这些臣子的意见?即便不是小太子登基,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那位年仅十岁的先皇九皇子。可是据他所知,那位九皇子根本就不是块当皇帝的料子,整日只知道舞刀弄枪,向往着江湖游侠一样自在的日子,就连他的母妃瑶太妃也是个不管事的。到时候,朝堂上的事情,还不都是他们说了算?

    耿烈用脚趾头都可以知道这位尚书大人的心思,因为他嘴角那抹不自觉的笑意,就已经出卖了他。

    “尚书大人特意过府来,不就是为了询问皇上的病情吧?”耿烈优雅的端着茶盏,动作有条不紊,看着令人很是着迷。

    荀尚书轻咳两声,为自己的失礼感到有些汗颜,于是转移话题道:“咳咳…耿相说笑了。本官过来,自然是想为耿相分忧的。”

    “哦?原来大人是一番好意,本相失礼了。”

    “耿相暂代监国一职,想必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本官定义不容辞。”

    “荀大人的好意,本相心领了。最近也没什么大事,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劳荀大人操心了。”

    荀尚书没想到与耿烈周旋良久,竟然没有探出一星半点儿的有用消息,顿时有些泄气。谁说这位少年丞相很容易相处的?别看他总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但那笑容里却满是算计和疏远,根本就很难触摸到他的真心。

    暗暗自嘲了一番,荀尚书不好继续纠缠下去,打算另想它法,从其他几位内阁大臣那里入手,先将那份奏折拿回来再说。他也是一时冲动,才做了那样荒唐的决定。如今看来,他真实愚蠢到家了。

    麒麟居

    皇甫玄月从外头回来,脸上有着些许的怒意。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霓裳之后,便一个人坐在玫瑰椅里生着闷气。

    “这是什么?”霓裳看着手里的折子,不解的问道。

    “先打开来看看。”皇甫玄月撸了撸嘴,说道。

    霓裳半信半疑的将那奏折看完,眉头越皱越紧。“真是岂有此理!这老匹夫也太危言耸听了!”

    “不过是嫉妒大舅子深受皇宠罢了…”皇甫玄月有气无力的说道。

    霓裳抬眸,问道:“这折子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皇甫玄月一向不过问政事,故而霓裳猜测,这奏折肯定是某人交给他的。而且,这也是他为何会不高兴的原因。

    皇甫玄月将霓裳拉到自己的双膝上坐下,将头埋进她散发着香气的脖颈间,叹息道:“娘子还真是招人喜欢呢?”

    霓裳挑眉,这又是吃哪门子的醋了?

    “奏折是耿烈给我的…”他瞪着一双幽怨的眼眸哭丧着脸凝视着霓裳,那表情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霓裳有些哭笑不得,她与那位耿相可没什么交情,就连说话都不超过十句。“相公是不是想太多了,他之于我,根本就毫无意义。”

    “我知道…”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呐呐的说道。“可每次见他提起你的时候,那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我就恨不得狠狠地将他的脸撕碎!”

    霓裳惊愕张着樱桃般的小嘴,见皇甫玄月那一双凤眼亮的惊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心疼的揽住他的脖子,将头贴在他宽广温暖的胸膛之上。

    他深情的眸子凝视着她,令她的心不争气的狂跳起来,脸颊也开始发热,又想到丫鬟们穿梭来回,看见又不太好,只得期期艾艾的道:“我,我去看看孩子们醒了没有……”

    说罢,她忽然松开双臂,打算从他的膝上起来。正准备离开的瞬间,却又重新跌进他的怀里,纤腰被强而有力的胳膊给束缚,怎么挣脱都没有用。

    皇甫玄月不是不知道她的害羞,可是越是这样,他越移不开视线。一向聪慧又大胆的霓裳,总是在他面前露出无限娇羞的模样,想想,他的心中就澎湃不已,尤其是看着她满脸通红的模样,他的胸膛就起伏不定,脸上的愁容顿时一扫而光。

    怎么这么可爱!

    霓裳有些羞愤的看着他的俊颜,知道又被他给骗了去,心里懊恼着,却没有真的生气。

    皇甫玄月趁着她愣神的这一刻,忽然上前两步,将她一把拖入怀里,紧紧地搂着她纤细的腰部,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先是抬头狠狠的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不管不顾外面的动静,抱着她大步来到床边,一坐一翻,就将人压在床上。性感单薄的嘴唇,便朝着那两片娇艳欲滴的唇吻下去。他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霓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堵住嘴巴,火热而霸道的亲吻让她喘不上气来,晕晕乎乎的,随着他的节奏而飞舞着。

    直到有些喘不过气来,皇甫玄月才稍稍放开她的嘴唇,微微喘息着埋首在她发间,好半晌才平静下来。抬头就见霓裳发髻微乱,双颊发红的模样,他的眸子瞬间变得幽深起来。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有那被他欺负得微肿的红唇,吐气如兰,胸前的衣襟也有些散乱…一副十分可怜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继续蹂躏。

    皇甫玄月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仰起头来在她唇上轻轻地啄了几口,这才翻身坐起来,替霓裳理了理衣襟,然后靠在床头慢慢的理着她的鬓角的头发。

    皇甫玄月之所以这样克制,是因为还有正事没有谈完。看着枕边那个奏折,他眉头就不自觉的蹙起。

    霓裳坐起身来,任由皇甫玄月俯身从背后环住她的腰,问道,“你打算让我如何处置那个荀尚书,嗯?”

    霓裳放松身体,将整个身子靠在皇甫玄月的怀中,说道:“夫君大人看着办好了,不是说女子不得议论政事么?”

    狡猾的小狐狸!

    皇甫玄月宠溺的碰了碰她的鼻子,而后才建议道:“这位荀尚书还不到五十,就已经老眼昏花,分不清是非黑白了,是不是该让他提前荣休呢?”

    霓裳对于那位尚书大人污蔑自己的哥哥一事,心里还是有些气愤的。不管怎么说,这样莫须有的罪名若是真的被人污蔑成了事实,那么大哥的一世英名岂不是要被他们这些喜欢搬弄是非的人给毁了?

    若是不给他们一些教训,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

    “夫君真的想帮妾身?”霓裳忽然换了副表情,勾起皇甫玄月的脖子,撒娇道。

    霓裳难得有这样的表现,皇甫玄月自然不会错过打吃豆腐的机会,伸手摸进她的中衣里,在光滑细致的肌肤上来回的摩挲着。“若是为夫帮裳儿解决了那滋事之人,裳儿要如何报答为夫呢?”

    这算是调戏吗?

    霓裳脸颊忍不住微微泛红,却也乐意陪他演下去。主动送上艳丽的红唇,当天晚上,霓裳被皇甫玄月吃干抹净又吃干抹净,按在床上狠狠的疼爱了一番。霓裳生过孩子后的身子更加的敏感,受不住哀哀求饶,皇甫玄月却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一夜贪欢的下场,便是翌日日上三竿了,霓裳也下不了床。

    奶娘抱着两个嗷嗷直哭的孩子在门外等了许久,最终在霓裳的轻唤中才得到了解脱。那么小的孩子,就已经学会认人了。因为霓裳一直坚持自己带孩子,故而两个小家伙只喜欢她的奶水,其他人的根本都不肯吃。

    霓裳心疼的看着两个哭的惨兮兮的孩子,不由得狠狠地瞪了皇甫玄月一眼。皇甫玄月摸了摸鼻子,一脸谄媚的服侍左右,好不容易将两个小兔崽子给哄得不哭了,霓裳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

    “娘子…为夫错了…”

    “错哪里了?”

    “为夫不该情不自禁的欺负娘子一遍又一遍…”某人低头,诚恳的认错。

    霓裳脸上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生怕教坏了小孩子。要知道,她那宝贝闺女可不是一般的孩子,早熟的很呐!

    果然,皇甫妙颜在听到这对恩爱父母的对话之后,眼角抽了抽,却故意装作视而不见,免得让幼小的心灵受到荼毒。

    农历七月十四,以窦至善为首,几个州县的诸侯相呼应的勤王大军,挥师南下,在京城脚下云集,声称要振国本,擒奸臣,声势浩大,京城百姓又有了新的话题,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拉开帷幕。

    京城百官又变得惴惴不安起来,有的甚至都称病不上朝了,私底下早已想好了退路,恨不得立马辞官回乡去,免得被这一波接着一波的皇位之争殃及性命。

    “终于有所行动了?没想到,他本事不小,还纠集了那么些诸侯!”皇甫临仰躺在榻上,嘴里吃着最新鲜的瓜果,脸上却没有半点儿的惊慌。

    几个心腹大臣跪在不远处,额头直冒冷汗,但是看到帝王这般镇定,他们的心也开始回落。

    “皇上,那般贼子如此猖狂,该派谁去镇压才好?如今朝里能派得上用场的武将,都去了边关,就算有心回来救驾,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皇上…”

    皇甫临看着那些个杞人忧天的臣子们,不由得翻了翻白眼,道:“朕乃真龙天子,岂是那么容易被打垮的?御医都束手无策的重症,朕不都挺过来了?”

    提到这件稀奇事儿,众臣子都无话可说,乖乖的闭了嘴。

    等到出了宫,几个交好的官员不由得凑到一起,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皇上遇刺来的蹊跷啊?怎么一会儿药石无用,一会儿又生龙活虎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叫帝王心,海底针!”

    “伴君如伴虎啊…”

    总而言之,皇甫临的高深莫测,算是让那些臣子们都领教了什么叫做帝王的心思你别猜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不明白!

    石门镇

    “将军,来了来了…”随着一阵欣喜的欢呼雀跃之声,一个清瘦的身影骑着白马由远及近而来,那马背上的少年挺着笔直的腰杆,看不清面貌,却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尊贵气息,令人不容忽视。

    窦至善眯了眯眼,眼前这个少年,便是那个孩子?

    想到姑母临终前的嘱托,他心里不由得冷哼。凭什么他拼死拼活的,却要为他人做嫁衣?凭什么她一句话,他就要抛头颅洒热血,最终便是将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推上皇帝的宝座?皇位本就是能者居之,他窦至善戎马一生,为天逸的江山立过多少的汗马功劳,可是最后得到的是什么?

    这辈子,他已经受够了被人驱使,呼来喝去。既然他有那个能力,何不换自己坐上那龙椅,傲视天下?

    想到这里,他眼底的幽光也更浓烈了一些。

    看着那马匹渐渐地靠近,看着那清瘦的孩子在大热天披着斗篷翻身下马,苍白着面容出现在他面前,窦至善脸上的神情忽然一变,脸上堆出一丝笑容来。“你就是靖儿?都这么大了?”

    “皇甫靖参见大将军!”那少年大热天的披着斗篷,脸上却没有一点儿汗水淌出来,真真是怪异。

    不仅是那些属下觉得奇怪,就连窦至善也觉得很不寻常,于是假意关怀的问道:“如此燥热的天,靖儿为何还穿着这么厚的衣裳,不热么?”

    少年脸色如常,并没有因为窦至善的话而感到任何的不适。“靖打小身子就不好,即使是酷暑之下,也不会觉得热。”

    看着少年如此的坦然,窦至善忽然生出一股不安起来。

    他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但是这样冷静自持的神态出现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他实在是太过惊讶。

    “将军,殿下赶路也辛苦了,不如先进营帐休息几日再作打算?”窦至善的长子窦庆云建议道。

    少年面容看起来十分憔悴,却摇了摇头,道:“我不累,不需要顾虑我。”

    “可是…”窦庆云见他的好意被漠视,心里隐隐有些不高兴。

    窦至善打断儿子的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道:“无妨。靖儿先回营帐歇息两日,此事不急。”

    少年点了点头,顺从的跟着踏入了临时建造的军营。

    “爹…他一个小辈,见了你,怎么也不行礼问安,摆什么架子?”窦至善的幺子窦庆华背着皇甫靖之后,脸色就垮了下来。

    窦至善瞥了小儿子一眼,道:“你懂什么?在事成之前,若是让他看出什么端倪,那我们的努力不全都白费了?”

    这一次起事,他们虽然是打着清君侧的幌子,可到底手里还有一张王牌。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亮出这张王牌。等到事成之后,这颗棋子也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到时候他想要怎么处置都行。

    只是如今,他还得处处让着他,好降低他的戒心。

    “庆华,你最好管好你那张嘴,免得惹是生非!”窦庆云毕竟大几岁,做事也老练圆滑许多,故而好心的提醒道。

    窦庆华是家里的幺子,从小就是被宠大的,脾气有些骄纵。加上那位继夫人溺爱幺子,他就更加无法无天起来。即使在落难的今时今日,他依旧放不下大少爷的架子,娇蛮任性,丝毫不减当年。

    “我又怎么招你惹你,你要如此的对我?!”窦庆华不服气的嚷嚷着,心里窝着一团火,无处发泄。

    从小到大,除了他的娘亲之外,整个将军府眼里就只有大哥这个长子。他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立了军功,父亲首先想到的总是大哥。大哥一直平步青云,功成名就,他却依旧籍籍无名,这都是拜父亲的偏心所赐。

    “庆华,别耍小孩子脾气!”窦庆云自认为做兄长的,就有照顾管教弟弟的责任,可惜他没想到的是,他越是这样,窦庆华就越是看他不顺眼,觉得他是故意在他面前显摆。

    “别总把我当小孩子,我已经不小了!”窦庆华张牙舞爪的怒吼着,根本不顾及影响。

    窦至善狠狠地一拍桌子,冷冷的训斥道:“都给我住口!都什么时候了,也不看看什么场合,这样闹下去有意思吗?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是我窦家的希望,你们兄弟若是不能齐心,还如何成就大事?”

    “是大哥总是针对我…”窦庆华小声的嘀咕着,依旧顽劣不堪,难以驯化。

    自打窦家失势之后,他也被迫与母亲分离,其中的心酸,自然是外人难以体会的。他本就是个纨绔少爷,哪里受得了边塞的苦寒,整日哭爹喊娘的,若不是有窦至善昔日的部下照应一二,他的小命儿恐怕早就丢了。

    后来,又听闻一同被贬的母亲因为耐不住这般折磨,偷偷地跟一个男人跑了。那时候的他,几乎都要疯掉,四处打听着她的下落。可惜,一向疼爱他的母亲,却一直杳无音讯,放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于是,他这位被宠着长大的娇贵少爷,便破罐子破摔,完全放任自己不管了。

    窦庆云看着他这副不服气的表情,恨不得上前揍他两拳头。若不是顾及父亲的面子,他早就动手了,何须等到今日?

    “华儿…你是不小了,也该跟你哥哥好好学学本领,磨磨你那骄纵的性子,可别在关键时候给我下脸子。”窦至善虽然也疼爱幺子,可是正注重长幼有序。

    在他的眼里,他将来的一切,都该有嫡长子来继承。故而,小儿子怎么顽劣都不打紧,反正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就行了。也正因为他这样的态度,才让两个儿子之间产生了隔阂,没办法同心同德。

    “爹,你怎么能如此偏心?!论武功,我不比大哥差。论文采,我也中过举人。为何你的眼里就只有大哥,连一句称赞都不给我?”

    “你还有脸说?你都说说,这么些年来,你都做出什么成就来了?整日只知道花街柳巷,吃喝玩乐,可做过一件让为父自豪的事情?”

    窦庆华气得双眼通红,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他的确没有做过一件正事,但他那样做也是有苦衷的啊!若不是为了引起父亲的注意,他何苦将自己塑造成为一个纨绔子弟,任人唾弃?

    可是,这些话他都说不出口。

    窦至善狠狠地瞪了小儿子一眼,警告道:“你最好给我安分一些,别去招惹皇甫靖,知道吗?”

    “不去就不去,谁稀罕!”窦庆华心里憋屈的厉害,转身就离开了营帐。

    窦至善见儿子如此冥顽不灵,简直要气得吐血。不过幸好,他有两个儿子,起码长子还是可以依靠的。

    “云儿,皇甫靖那边,你派人仔细盯着,一定要将他牢牢地控制在我们手里。”这些机密的事情,他从来都只跟嫡长子商量。

    窦庆云与他的父亲一样,是个野心家。

    在外拼搏了这么些年,最后却落得个抄家被贬,他早就恨透了皇室。所以,表面上,他与其父窦至善答应帮着太皇太后,扶持皇甫靖上位,可暗地里却有着自己的打算。

    “孩儿知道该怎么做,父亲请放心。”

    “嗯。为父能信得过的,就只有你了!”

    “儿子定不辱使命。”

    这父子俩一唱一和的,各怀心思的沉默了下来。

    回到自己的营帐,一个黑影便出现在窦庆云的身后。“怎么样,让你准备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属下幸不辱命,找到了那位药。”

    窦庆云爽朗的大笑出声,拍着那人的肩膀,说道:“嗯,不愧是我最得力的手下。等有朝一日,我坐上了龙椅,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属下就在此先恭贺大公子了!”

    “哈哈哈…”

    等到那黑影消失在夜幕中,窦庆云脸上顿时浮现出阴险狡诈的笑容。“父亲,可别怪儿子心狠手辣。那个位子,人人都想要。儿子可不想替人做嫁衣,还要等着你寿终正寝了,才能享受那至高无上的荣耀…”

    金銮殿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耿烈千篇一律的重复着这句话,脸上的神情淡漠如初。

    众位臣子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面有戚色,可又不敢问出口。如今皇上病危,上不了朝,乱臣贼子又兵临城下,眼看着就要攻进京城来,他们如何能安心的做事?

    “耿相,皇上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倒是跟大家说说啊?”一些胆子小的最终还是忍不住,凑到耿烈的跟前,焦急的问道。

    耿烈看了一眼那些惶惶不安的同僚们,心道: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他们还是没有看通透么?皇上是那么容易就倒下的,真是杞人忧天!

    “各位臣工,皇上乃真龙天子,自然有先祖庇佑,不会有事的。”他坦然的回应着,面上依旧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那些臣子们听到这样敷衍的话语,心更沉了一分。

    耿相这是宽慰大家的吧,莫非皇上真的不行了?小太子还那么小,这天逸的江山交到他手里,能撑得下去吗?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之时,侯英搀扶着面色红润,吐气如兰的皇甫临走进大殿之中。“皇上驾到!”

    大殿之上的官员们愣了许久,直到被皇甫临锐利的眼神给扫到,这才战战兢兢的跪伏在地,三呼万岁。

    “几日不见,各位臣工们似乎都不认识朕了?”皇甫临居高临下的望着下边跪着的人群,声音绵长动听,但却更让人胆战心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们除了这么一句口号,还能说什么?

    皇甫临却忽然变了脸色,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地消失了。大咧咧的往龙椅上一坐,皇甫临将御案上的奏折往御阶一抛,冷厉的呵斥道:“朕休养的这几日,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啊?竟然让乱臣贼子来到了天子脚下,你们果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一声声质问,有些胆小的都已经开始簌簌发抖,冷汗直冒。

    “皇上息怒…”

    “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朕如何息怒?!”皇甫临从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过火,平日里顶多也只是训斥两句,可这一回,他们算是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天子之怒。

    皇甫临眼神锐利,脸色沉如黑铁,有种说不出的威严感。百官跪伏在地,心思千转百回,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熄灭皇帝的雷霆之怒。

    好在也有胆子大的臣子,例如少年丞相耿烈,他就比较镇定,后背挺得笔直,拱手道:“皇上,为今之计,选出德才兼备之人前去镇压那帮乌合之众才是最要紧的。”

    一旦有人开了头,自然就有人跟着附和。

    “耿相说的对,皇上请三思…”

    “那些乱臣贼子,就该灭其九族,五马分尸!”

    “皇上英明,定能得上天庇佑,保我天逸国泰民安!”

    皇甫临冷哼一声,接着问道:“那么各位大人认为,谁是那最合适的人选啊?兵部尚书,你能担此重任吗?还是你刑部侍郎能力王狂澜?”

    被点到名的官员面色很是难看,他们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平日里坐镇京城,享受惯了,哪里能经得起这番折腾。于是纷纷磕头,自谦了起来。“皇上抬爱,微臣虽然想为皇上分忧,奈何上了年岁,连马都骑不了,更别说是指挥三军作战了!”

    “皇上厚爱,微臣愿意为皇上效犬马力之劳,奈何身子骨虚弱,冲锋陷阵怕是要有辱皇上圣明…”

    皇甫临不过是想试探试探他们的胆量,没想到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胆小如鼠之辈,顿时很是失望。“如此看来,朕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

    “皇上息怒…”

    “皇上,微臣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不知当讲不当讲。”突然,从人群中钻出一个人来,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开口道。

    皇甫临眼底闪过一抹亮色,故作不知的问道:“福亲王所说的人选,究竟是何人?”

    福亲王,少年宰相的父亲,先皇册封的异姓王,怎么把他给忘了呢?那些胆小的臣子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眼里充满了希冀。

    好不容易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千万别改朝换代啊,他们可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故而,这一次窦至善起兵造反,是失去了民心的。哪个老百姓不愿意安居乐业的过日子,这三天两头的造反,他们早就厌恶了,自然不会帮着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反倒是希望皇上赶紧发兵,将那些不死心的家伙一网打尽。

    福亲王朝着天子拱了拱手,诚恳的请缨道:“若是皇上不弃,老臣愿意领兵出征,为皇上分忧。”

    “福亲王要重披战袍?”对于福亲王的决定,皇甫临似乎很是惊讶。

    毕竟,福亲王年纪不小了,该是含饴弄孙安享晚年的时候了。虽说他老当益壮,在军中也有一定的威信,可是毕竟上了年纪,是否宝刀未老就不得而知了。

    耿烈对于父亲的决定,也颇为惊愕。可是看到福亲王脸上决绝的神情,他忽然有些释然。先皇在世时,父亲为了避嫌,不得不卸甲归田,当着他有名无实的一字并肩王,日子虽然逍遥自在,但却虚耗了半生的光阴。

    尽管身子骨依旧强壮,但是心情郁结,他也是知道的。没想到时隔多年,父亲还想着上战场杀敌,他这个做儿子的,心里始终带着一丝愧疚。

    他虽然娶了妻,但却一直不肯接受那个称为耿夫人的女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自从洞房花烛夜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进她的院落一步。父亲还为此狠狠地训了他一顿,说他这样做,是摆明了想让耿家绝后。

    看来,父亲这一次自动请缨,也是做给他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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